1 猝死那天，地铁14号线把我送去了天庭
孟晓舟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张没贴完报销的发票。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油墨印的"打印费"三个字洇成了模糊的蓝团——那是她连续熬完第三个通宵后，在公司楼下打印述职报告的凭证，还没来得及粘进报销单里。
2029年9月29日，北京地铁14号线景泰站。早高峰的人潮像沙丁鱼罐头，把她挤成了一张薄饼。左脚踩着8厘米高跟卡在人群缝隙里，右脚悬在关门警报线上，怀里抱着七斤重的游戏本，键盘硌得肋骨生疼。嘴里叼着的煎饼果子还剩最后一口，面酱顺着下巴往下滴，她腾出一只手去擦，却听见地铁广播甜腻的女声："车门即将关闭——"
下一秒，世界变成了黑白默片。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攥碎。眼前炸开无数金星，耳膜里灌进陌生人的尖叫、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还有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像破风箱似的嗬嗬声。她感觉身体在往下坠，煎饼掉在地上，笔记本电脑重重砸在站台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那是她刚用三个月工资换的顶配，为了赶项目进度特意加的内存。
"欢迎乘坐猝死专梯，本次列车终点站：天庭驻人间办事处人事部。"
机械女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甜得像公司KPI达标的庆功奶茶，三分糖加椰果，齁得人发慌。孟晓舟发现自己站在一部流光溢彩的电梯里，透明的轿厢外是翻滚的云海，楼层数字从"-18"飞快往上跳。她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平坦光滑，没有想象中的血洞，只有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晃悠悠地垂着。
电梯门"叮"地弹开，一股檀香混着蓝山咖啡的味道扑面而来。玻璃幕墙围起来的会议室里，坐着个穿改良汉服的女人，月白色裙摆下露出一截香奈儿的链条凉鞋，耳朵上塞着最新款的AirPods，正对着MacBook Pro敲敲打打。胸牌用烫金隶书印着：【王母娘娘·天庭人力总监·不加班会死星】。
"姓名？"王母头也没抬，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
"孟晓舟，工号9527，凡间互联网公司运营。"她下意识地报出信息，说完才惊觉自己还能说话。
"死因？"
"连续72小时加班，做一个叫'七夕恋爱盲盒'的活动，用户留存率没达标，被总监指着鼻子骂了半小时，然后...心梗。"孟晓舟盯着对方电脑屏幕，看见密密麻麻的表格里，"孟晓舟"三个字后面标着红色的"待录用"。
王母终于抬起头，丹凤眼上挑，涂着正红色的唇膏："很好，符合我司'猝死人才绿色通道'标准。"她推过来一份泛着金光的合同，纸张薄如蝉翼，却沉甸甸的压手，"外包岗位，007工作制，不包吃住，绩效与凡间情侣KPI挂钩。"
孟晓舟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乙方权利"一栏写着"可申请魂飞魄散"，笔尖顿了顿："我能拒签吗？"
"可以。"王母摘下耳机，露出精致的锁骨，"拒签者直接魂飞魄散，公积金社保全清零，连转世的排号资格都没有。"
她咬咬牙，刷刷签上名字。指尖刚按上红色的手印区，就听见皮肤被灼烫的刺痛，低头一看，血印在纸上晕开，正好盖住了最后一行小字："甲方有权根据业务需要，随时将乙方转岗至姻缘司·红线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