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再次降临。这一次,却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的杀机。
他在等我下一步动作。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父亲?三叔?还是别的什么人?谁知道我在这里?谁不想让我发现井下的秘密?
日记本硬硬的边角硌着我的胸口。那行字又开始灼烧我的神经——“恭喜你看到这里,我的孩子。”
这不是恭喜。这是诅咒。
我必须上去。
我咬紧牙关,再次慢慢伸出手,这次动作更轻,更缓。指尖触碰到湿滑的苔藓和凹凸的砖缝。我尝试将身体重量移上去。
井口的身影动了。
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他好像……蹲了下来。
然后,我听到了极其缓慢、令人牙酸的——“沙……沙……沙……”
是手指,或者什么东西,在轻轻刮擦井口内侧的青石板边缘。那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一点点刮蹭着我的神经。
他在告诉我,他不急。他在享受我的恐惧。
刮擦声停了。
一阵极细微的窸窣声,好像他在掏什么东西。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突然,一星微弱的红光在井口亮起。不是手电,更像是……烟头的火光亮了一下,然后暗下去,只留下一个红色的光点,悬在漆黑的井口上方,像一只窥视的血色独眼。
他在抽烟。
他就蹲在井口,抽着烟,看着我在这口装着我母亲(或者说,穿着我母亲嫁衣的陌生女人)尸骨的枯井里,绝望地等死。
愤怒猛地冲上头顶,暂时压过了恐惧。我猛地弯腰,在淤泥里胡乱摸索,抓住了一块半砖大小的硬物,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点红光狠狠砸去!
“操!”
井口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红色的光点划出一道弧线,掉落在井外的草丛里,溅起几点火星。
机会!
我趁着对方吃痛躲闪的间隙,猛地向上蹿,手指死死抠住砖缝,脚蹬着井壁,不顾一切地向上爬!泥土和碎砖块簌簌落下。
快!快!快!
头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站起来了!
我几乎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我的手快要够到井沿的瞬间,一大片阴影猛地笼罩下来!
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狠狠朝着我的手指踩下来!
我猛地缩手,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向后摔去!
“噗通!”
后背砸进冰冷的淤泥里,溅起的恶臭泥点糊了我一脸。井底狭窄,这一下摔得我七荤八素,眼前发黑。
井口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哼笑。充满了嘲讽和快意。
然后,那沉重的青石板,被猛地推动。
“嘎吱——轰!”
黑暗彻底合拢。最后一线天光被无情地掐灭。
彻底的、令人绝望的封闭。
我被活埋了。和这具穿着红嫁衣的尸骨一起。
我躺在冰冷的淤泥里,粗重地喘息着,胸腔火辣辣地疼。井口被封死了,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绝对的黑暗和死寂里,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
还有……怀里那本日记本,硬硬地硌着我。
恭喜你看到这里,我的孩子。
恭喜你,和我一起,永远留在这里。
不。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猛地坐起身,疯狂地在上衣口袋里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的金属方块——我的手机!刚才慌乱中竟然忘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