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不深,或许曾经深,但现在底下堆积了厚厚的淤泥和杂物。我几乎没怎么犹豫,抓着井沿,咬着电筒,蹬着井壁凹凸处就滑了下去。
井底的恶臭几乎让我窒息。淤泥没到我的小腿肚。那抹刺眼的红就在眼前。
是一具尸骨。穿着一件旧式的、颜色依旧刺眼的红嫁衣,布料保存得异常完好,在昏黄光线下像泼开的一滩血。骨骼蜷缩着,头上还盖着个破旧的红盖头。
她怀里,紧紧搂着一个用油布包了好几层的东西。
我牙齿得得地打着颤,伸出手,指尖碰到那冰凉的、硬硬的东西。我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把它从骸骨僵硬的怀抱里抽出来。
油布包得很严实。我抖着手,一层层揭开。
最后一层油布掀开,露出一本老式的、塑料封皮的日记本,封面上印着褪色的牡丹花。保存得几乎崭新。
手电的光已经非常微弱了,闪烁不定。我深吸一口井底腥臭冰冷的空气,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又带着点稚气的字迹,是我在那些旧照片背后见过的、母亲的字。可那内容,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钎,瞬间烫穿了我的眼睛,烙进了我的脑髓里——
“恭喜你看到这里,我的孩子。”
嗡的一声,我整个世界一片煞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气味,所有的感觉瞬间抽离。只有那行字,像用刀刻在了视网膜上,无论睁眼闭眼,都在那里闪着诡异的光。
恭喜?
恭喜谁?
恭喜我?
我的孩子?
井口上方,突然传来极其轻微的、鞋底踩过荒草的沙沙声。
极其轻微,却让我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全部立了起来。
手电筒的光,在这一刻,彻底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手电筒熄灭的瞬间,黑暗像冰冷的淤泥灌满我的口鼻耳眼。
那声轻微的“沙沙”响,停在井口。
我僵在井底,抱着那本冰凉的日记本,心脏撞得肋骨生疼。不敢呼吸,不敢动弹,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震耳欲聋。
井口的黑暗浓得化不开。没有光,也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我的幻觉,或者……是什么东西轻轻落脚,然后就停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黏稠得如同井底的淤泥,一秒一秒,缓慢地爬行。
我不能永远待在这里。
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试图将日记本塞进怀里,手指抖得厉害。油布摩擦着衣服,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在这死寂的黑暗里,这声音大得吓人。
井口依旧毫无动静。
是走了吗?
我一点点挪动脚步,淤泥发出“咕哝”的轻响。我仰头,望向那片代表着出口的、稍微稀薄一点的黑暗,估算着井壁的凹凸。得爬上去。
就在我伸出手,即将摸到冰冷潮湿的井壁时——
“咔。”
一小块松动的土块,从井口边缘被踢落下来,擦着我的脸颊,“啪”地掉进脚下的淤泥里。
他没走!他一直就在上面!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几乎让我瘫软下去。但求生的本能却在瞬间压过了一切。我猛地向旁边一闪,后背紧紧贴上冰冷的井壁,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上面的人,知道我在下面。他刚才那一下,是警告?还是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