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这么快……”他喃喃自语,眼神慌乱地四处扫视,最后又猛地低头瞪向我,声音急促而尖利,“藏起来!别出声!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出来!不准看!”
不等我反应,他猛地将掀开的桌布甩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供桌下的空间。黑暗再次降临,只留下桌布外他慌乱踉跄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
他冲到了门口,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停住了。我听到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整理着衣服。
然后,门被拉开了。
他走了出去,脚步声刻意放得平稳,走向院子。
“谁啊?”我听到他提高嗓音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却依旧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颤抖,“老三?是你吗?灵棚被风吹倒了?”
院子里没有回应。
只有风更猛烈地吹过,发出呜呜的怪响。
我蜷缩在供桌下的黑暗里,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来了?什么来了?谁来了?父亲那见了鬼一样的恐惧,绝不是装出来的。
我死死咬着牙,压抑着粗重的呼吸,手指颤抖地,一点点再次掀开桌布的一角,向外窥视。
房门没关严,留下一条缝隙。透过缝隙,能看到院子里一部分情景。
父亲站在院子中间,背对着我这边,身体绷得很紧。灵棚的白布幔在他身后疯狂舞动,像一群挣扎的鬼魂。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人影。
很高,很瘦,几乎融在夜色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沉默的轮廓。
那个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看着我的父亲。
父亲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风忽然小了一些。
那个高瘦的人影,向前迈了一步。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抬起一只手,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长长的,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微光。
像是一把……铁钎?
和我撬井盖的那根,很像。
父亲又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一种嗬嗬的、像是被扼住的声音。
那个人影再次逼近,依旧沉默着,举起那只拿着铁钎的手。
我瞳孔骤缩。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时刻——
供桌上方,奶奶的那幅遗像,突然“咔哒”一声轻响。
镜框歪了。
里面奶奶那张黑白的面孔,微微倾斜,那双空洞的眼睛,恰好,透过门缝,直直地看向了我藏身的供桌下方。
那幅遗像里,奶奶的眼睛空洞地穿透黑暗,精准地钉在我脸上。不是错觉。镜框倾斜的角度,让她那双没有生气的眼睛,正好对准供桌下这方狭小的空间。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我猛地缩回头,桌布落下,隔绝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
心脏在胸腔里发疯般撞击,耳朵里全是血液奔流的轰鸣。
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被打破了。
不是父亲的声音,也不是那个高瘦人影的动作。是一种更细微、却更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嘶啦……嘶啦……”
像是粗糙的砂纸在反复摩擦着老旧的木头。声音的来源……是奶奶的房门!那扇被父亲带上门栓的老式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