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铃兰香里的第一句坦白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晚星心理咨询室”的百叶窗,在浅木色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香薰机里的铃兰精油正慢慢蒸腾,淡白色的雾气裹着清冽又软绵的香气,漫过书架上排得整齐的心理学著作,最后落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
苏晚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搭在笔记本边缘,目光落在刚进门的男人身上。
陆衍很高,肩线被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愈发挺拔,冷白皮在暖光里近乎透明,唯独眉骨处一道浅褐色的疤,像被美工刀轻轻划了道弧,破坏了那份过于精致的疏离感。
他进门后没说话,只是站在玄关处扫了圈房间,最后目光停在香薰机上,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陆先生,请坐。”苏晚先开了口,声音放得轻,像怕惊散空气里的铃兰香,“需要调整香氛浓度吗?铃兰的气味比较淡,通常不会让人有压迫感。”
男人没立刻动,倒是抬起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袖口——那里有块不明显的褶皱,像是被反复攥过。“不用。”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带着点晨起未散的沙哑,“苏医生,我没觉得这东西有用。”
苏晚没接他的话茬,反而把桌上的温水往他那边推了推,杯沿贴着片干制的铃兰花瓣:“先喝口水吧,我们不用急着聊‘有用’的事。
你今天愿意来这里,本身就比‘有用’更重要。”
陆衍终于走到沙发边坐下,却没碰那杯温水。他双腿交叠,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绷得像在参加商务谈判,唯独视线总忍不住往香薰机飘。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点了点:“陆先生对铃兰有特别的感觉?”这句话像按了某个开关,男人原本紧绷的肩线忽然松了半分,喉结滚动了下,才低声道:“我妈以前喜欢。”
苏晚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抬眼时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那双眼睛颜色很淡,是偏冷的浅棕,此刻蒙着层雾,像隔了层毛玻璃。
她没追问,只是安静地等着,房间里只剩下香薰机细微的气泡声,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鸣。
“十二岁那年,”陆衍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几乎要融进铃兰香里,“我放学回家,听见我妈在跟我继父吵架。
她跑上天台,我跟在后面,看见她站在栏杆边,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耳朵上的珍珠耳钉掉了一只,滚到我鞋边。”
他停了下来,左手又开始摩挲袖口,这次动作更用力,像是在攥什么东西。苏晚注意到,他袖口下方的小臂上,隐约露出道和眉骨疤痕形状相似的印记,颜色更深些,像是旧伤。
“我没捡那只耳钉。”陆衍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钝痛。
他掐进毛衣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仿佛要抓住什么虚无的东西。浅棕色的瞳孔失了焦距,蒙上一层厚重的水汽,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去,只留下眼底一片破碎的荒凉。
“我妈喊我的名字...‘阿衍’...”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陡然哑得不成样子,“我躲在天台门后...像个懦夫...连呼吸都不敢...然后...”
他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要将那噩梦般的景象隔绝在外,“她就...掉下去了。”最后一个音节轻得几乎消散在铃兰香气里,却像重锤砸在苏晚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