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掉下去”三个字出口的瞬间,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骤停。后颈的蝴蝶胎记仿佛被投入滚烫的岩浆,灼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

她几乎能“看”到那个躲在门后、浑身发抖的小小身影,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淹没了她作为咨询师的冷静。

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后颈,指尖下的皮肤滚烫,心跳如擂鼓,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她第一次在咨询中感到如此强烈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共情,对象是这个浑身写满疏离与伤痛的男人。

陆衍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他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膝盖,声音里掺了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后来警察问我,为什么不拦着她。我答不上来。我只记得,那天她穿的裙子上,绣着铃兰。”

香薰机的雾气还在冒,铃兰的香气好像更浓了些,裹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绕了圈,落在苏晚的笔记本上。

她低头,笔尖在纸上轻轻写了“铃兰、珍珠耳钉、天台”三个词,字迹比平时轻了些。

“陆先生,”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力量,像一束微光,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筑起的高墙。“十二岁的你,躲在门后不敢出去,不是你的错。”

陆衍猛地抬头看她,浅棕色的眼睛里像被投入石子的寒潭,瞬间掀起波澜,诧异、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藏的痛苦被骤然翻出,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所有情绪都被他强行压下,化作唇线紧抿的沉默。他重新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了几乎失控的脆弱。

咨询时间快结束时,陆衍终于端起那杯泡着铃兰的温水,喝了一口。

杯底的铃兰花瓣浮上来,蹭过他的指尖,他顿了下,居然伸手把花瓣捞了出来,捏在指尖看了会儿。

“下周同一时间,我还来。”他起身时丢下这句话,没等苏晚回应,就转身走向玄关。深灰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瞬间,苏晚才松了口气,后颈的烫意慢慢退去,只留下点淡淡的麻。

“晚晚!我来送你最爱的焦糖玛奇朵!”门被推开,温知许抱着个保温袋走进来,羊毛卷的短发上还沾着点外面的风,“刚路过你这,想着你这时候该结束咨询了……咦,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苏晚接过咖啡,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才觉得刚才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没什么,就是遇到个有点特殊的患者。”

“特殊?”温知许凑过来,下巴搁在她的办公桌上,好奇地眨眨眼,“是那个传说中‘扔了十万咨询费,只要求医生闭嘴’的鼎盛集团总裁吗?我早上听隔壁花店老板说的,说这人排场大得很。”

苏晚被她逗笑,端起咖啡喝了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哪有那么夸张,就是……他对铃兰有点执念。”

“铃兰?”温知许挑了挑眉,目光扫过香薰机,“你这香薰机可是新买的,之前你不是说只喜欢雪松味吗?怎么突然换铃兰了?”苏晚愣了下,才想起这台铃兰香薰机是昨天刚到的,当时只是觉得气味舒服,没多想。

可现在想起陆衍眉骨的疤、袖口的旧伤,还有自己后颈突然发烫的胎记,心里忽然冒出个模糊的念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通过这缕铃兰香,将那个男人深藏的伤痛与她后颈灼热的印记、还有父亲遗留的谜团,无形地、宿命般地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