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穿透楼板,仿佛直接砸在我的天灵盖上,震得我后槽牙发酸,太阳穴也跟着那节奏一蹦一蹦地跳。
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告诉自己,再忍一晚,也许明天他们就换安静点的项目了,比如瑜伽或者冥想?
第三天,画风骤然升级,从田径场变成了力量训练馆。
那是一种沉重又富有弹跳感的闷响,还夹杂着球体滚动和似乎是用身体猛烈撞击地面的噪音——
我彻底放下笔,闭上眼,屏息细辨,像是在地板上拍实心球?
或者是在做某种需要反复跳跃砸地的burpee?
或者两者皆有?我抬起头,绝望地盯着天花板。
那盏我跑遍三个旧货市场,几乎凭着考古学的耐心才淘来的手造纸艺吊灯,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幅度摇摆,灯影被撕扯得粉碎,在四壁簌簰乱颤,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抓着,拼命荡着秋千,连接处发出细微却令人焦躁万分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将玻璃和纸片砸在我头上。
忍到第四天,我的耐心和我的黑眼圈一样,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浓度。
神经像一根被持续拨动的琴弦,再紧一点就要崩断。
我决定上楼聊聊。
总不能一开始就撕破脸,沟通是第一位的,文明社会要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我这样告诉自己,尽管内心已经预感到结果。
开门的是个男生,剃着时下流行的青皮寸头,穿一件紧身的黑色运动背心,勾勒出不算难看的肌肉线条,一身汗涔涔的,泛着油光,手里果真攥着一只硕大的、看起来分量绝对不轻的黑色实心球。
“您好,我是您家楼下的。”
我努力让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勉强称为“友善”的弧度,声音尽力保持在温和而克制的区间,生怕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指责意味,
“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能不能麻烦你们晚上运动时稍微轻一点?声音……传到楼下有点明显。”
我甚至斟酌了一下用词,用了“明显”而不是“巨大”或“无法忍受”。
男生扭过头,就朝屋里亮开嗓子喊,声音洪亮得根本不需要我这位“楼下”的特意来听:“宝贝!楼下邻居说我们吵!”
那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歉意,反而带着点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般的戏谑和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一个扎着高马尾、同样一身专业运动装、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红晕的女生蹦跳着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真拎着一根五彩的跳绳。
她眨着一双看上去无比天真无辜、睫毛忽闪的大眼睛,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周末去哪玩:“啊?可我们就是在家稍微动一下呀,现在也才十点。”
她说的理所当然,仿佛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多么匪夷所思和不近人情的要求,
“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个点儿才健身吗?白天上班累得像狗,哪有时间和小伙伴去健身房啊。”
男生紧接着附和,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今天晚上的月亮不错,还带着点“我们是健康生活代言人”的莫名自豪:
“对啊,生活所迫嘛,社畜白天搬砖,只能晚上练。健身习惯得保持,一天不练浑身难受,线条会掉的。”
他顿了顿,非常“贴心”地、用一种仿佛分享了什么人生秘籍般的口吻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