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三千份沉默的嫁妆
天亮了。
帝都的朱雀大街被禁军清扫得一尘不染,黄土铺道,万民回避。我的和亲队伍,在百官虚伪的泪水和万民麻木的注视中,缓缓驶出城门。
队伍极尽奢华。拉着我乘坐的九龙金凤车驾的,是八匹来自西域的纯白汗血宝马。车后,是长达十里的“嫁妆”。数百个巨大的红木箱笼,由上千名禁军护送,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所有人都以为,那些箱笼里装的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玉器古玩。那是父皇用来向北狄单于展示国力、同时也是买断我这个女儿的最后价码。
只有我知道,那些箱子底下真正的“嫁妆”是什么。
车队行至十里长亭,按规矩,送行的皇子百官便到此为止。我的皇兄,当朝太子赵洵,掀开车帘,递给我一杯践行的御酒。
他是我在这座宫里,唯一一个或许还存有几分真心的人。他看着我,眼中满是同情与不忍:“皇妹,此去……保重。”
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很烈,像火一样灼烧着我的喉咙。
“皇兄,”我看着他那张与父皇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软弱的脸,“你真的以为,牺牲一个妹妹,就能换来安稳的储君之位吗?当一个王朝需要靠女人去换和平时,它的根,就已经烂了。”
赵洵的脸色一白,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
我放下酒杯,车帘落下,隔绝了他最后一道视线。
“陈将军,”我对着车外轻声命令。
车驾旁,一个身着禁军副统领铠甲的男人,立刻驱马上前。他叫陈北望,是我母亲当年陪嫁过来的家将之子,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可以托付性命的人。
“殿下,有何吩咐?”他的声音沉稳如山。
“传令下去,离开京畿范围后,所有箱笼,减轻配重,仪仗队换装。日落前,我要看到三千‘玄甲军’。”
“是!”陈北望没有丝毫犹豫,拨转马头,融入了那片流动的红色之中。
没有人知道,从五年前,母亲含恨而终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筹备这一切。我用母亲留下的秘密商队,在草原和中原的边境线上,做着利润最高的私盐和铁器生意。我用赚来的钱,在京郊的秘密庄园里,豢养私兵。
这些人,有的是我母亲部落的流亡者,有的是在边境战争中被朝廷抛弃的老兵,有的是犯了罪的死囚。他们被这个世界遗弃,心中充满了对强者的渴望和对旧秩序的憎恨。我给了他们食物、兵器、尊严,以及一个承诺——我会带领他们,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
这三千人,就是我的“玄-甲军”。
他们此刻,就混在那些抬着嫁妆箱笼的禁军之中。箱笼里,没有珠宝,只有拆解开的马铠、战刀、和强弓硬弩。那些所谓的禁军,也不是父皇的人,而是我用重金买通了兵部侍郎,替换上的玄甲军锐。
整个送亲队伍,除了最外围象征性的几百名真正的禁军,核心早已被我掏空。这是一支伪装成羔羊的狼群,而我,就是它们的头狼。
车轮滚滚,向北而去。我闭上眼,靠在冰冷的车壁上,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母亲临终前的呓语。她说:“阳儿,记住,草原只相信最锋利的刀,和最强壮的狼王。永远……不要做任人宰割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