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雪地里,给她磕了三个头,额头都磕破了,血混着雪,冻在皮肤上。
我没哭。
娘说,雪儿要坚强。
爹回来时,仗打赢了,他升了官,成了千夫长,还带回来一个新的女人。
那女人很年轻,也很漂亮,穿着一身火红的狐裘,衬得这片灰败的营地都有了颜色。
她看见我,嫌恶地皱起眉:「魏征,这就是那个俘虏生的野种?」
爹灌了口酒,含糊地「嗯」了一声。
女人一脚踹翻我放在娘坟前的一碗祭食,骂道:「晦气东西!赶紧把她卖了,看着心烦。」
我死死盯着她,像一头被激怒的狼崽子。
爹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挥挥手,让亲兵把我拖回了马棚。
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
梦里全是娘临死前的样子,她一遍遍对我说:「去金陵……找你姑母……」
我从噩梦中惊醒,怀里揣着娘留下的那支梅花簪。
簪子是木头的,样式简单,却被摩挲得油光水滑。
这是她唯一的遗物。
我决定离开。
去金陵,去找那个素未谋面的姑母,去问问她,为何要让娘在北疆苦等十二年。
我趁着夜色逃了出去。
北疆的夜晚,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我不敢走大路,只能专挑偏僻的小径。
怀里的干粮很快就吃完了,我饿得发慌,只能靠吃雪和啃树皮果腹。
我遇到过狼,遇到过想把我抓去卖掉的人贩子。
有一次,我被两个男人堵在巷子里,他们狞笑着朝我逼近。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我绝望地闭上眼时,一柄长剑破空而来,钉在男人脚边的青石板上。
一个穿着玄色劲装的少年从天而降。
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眉眼清俊,神情却冷得像冰。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两个男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少年拔起剑,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要走。
我鼓起勇气,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角。
「谢谢你……」
他低头看我,目光在我脏兮兮的脸上停了一瞬,皱了皱眉。
「你叫什么名字?」
「沈微雪。」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冷漠:「以后别一个人乱跑。」
他给了我一个馒头和一小袋碎银,然后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看着他的背影,将他的样貌牢牢记在心里。
我不知道,这次相遇,会成为我日后唯一的救赎。
我一路南下,乞讨过,也在饭馆刷过盘子,被人数不清地驱赶和欺辱。
用了整整一年,我才终于抵达金陵。
金陵的繁华,晃得我睁不开眼。
高大的城墙,宽阔的街道,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都和我过去十二年的人生格格不入。
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长公主府在朱雀大街最气派的那座宅邸。
府门前的石狮子比我还高,朱红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侍卫像两尊门神,威严地扫视着来往的路人。
我这样的叫花子,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我一连在公主府外跪了三天。
任凭风吹日晒,路人指指点点。
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府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