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所措。他看着流泪,不敢看自己的对方,想要拥抱她,但他也知道拥抱无济于事,她的情绪来自选择已无可避免,而不是为了挽回什么。他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加入情绪宣泄的大军。
该死的理智。
“我……真的很抱歉……”
她抹了一把脸。庆幸她不化妆,否则此刻她的脸估计会让自己在这个充满了古典主义悲伤氛围的时刻瞬间破功。她努力压住哭腔,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摆了摆手。“我……我没事,没关系的……我,我理解……理解……吃饭吧,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颤抖着双手捧起碗,动作却像木偶一样卡在半空中。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也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办法把自己脑袋里那些如同刺锥一样扎在心里的想法变成语言说出来。他只能低着头,就像小时候面对母亲那样,没法直视因自己而痛苦的对方。两个人的脸都被锅里的水汽氤氲住,昏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双方拱起的脊背和桌上握在一起的手。
窗外一辆卡车呼啸而过,巨大的轰鸣惊醒了隔壁家的婴儿,稚嫩的哭声在屋里回荡。
他抚摸着对方的肩膀,她靠在他身边,脸埋在他怀里。
尽管床单脏得不忍直视,她在上床前也不止一次皱着眉面露难色,但她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太多的犹豫,钻进了被子里,和他抱在一起。
他想起了以前。在他的回忆里,他总是无法适应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睡着,那样会让他想起那个充满了辱骂与霸凌的学校宿舍,夜不能寐。他只能脸贴着墙,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脑袋靠在自己床头的衣服上,身子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才能有一丝安稳感,以前在学校里,他总是以这样的姿势躲着痛哭。这时她便会静静地贴在他身后,伸手揽住他的腰,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睡去。毕业后,他的精神状态有些好转,渐渐不再害怕群体间的相处,他变得可以平躺在床上,像个竹节虫一样绷紧四肢,她便会靠在他的身边,他则轻轻搂住对方一齐入眠。
他闻着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她的体香与之混合在一起,多少抵挡了一部分环境的恶臭。他习惯性地伸手,就像往常挑逗对方一样搂住了她的腰。她没什么反应,只是双手环抱着他。手上传来的触感令他感到安心,只要搂着她,自己就好像有了向着大海冲锋的勇气。他不禁对自己的决定有一丝动摇,虽然转瞬即逝。
她伸手,轻轻从他的衣领里挑出那个项链。那是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铁塔钥匙扣,他前几年固执地自己买了挂绳,把它当做项链一直戴到现在。
“都生锈了。”
“锈了反而比原来的颜色更好看,不觉得吗?”
“不觉得,只是有种特别的感觉。”
“怎么说?”
“就像是……”她翻过身,背对着他,像个小婴儿一样缩在他的怀里。“那些咖啡店和书店里经常用的装饰,看起来很廉价,但……蛮有韵味的。”
他从身后轻轻搂住她。
她扭动了一下身体。“你兴奋起来了哦。”
“谁叫你这么迷人呢。”
“我猜只是生理反应。”
“我可不是对谁都会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