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我极力压低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张起灵!你在不在?”声音出口即被四周湿滑厚重的墙壁吞噬,没有回声,没有回答。唯有死寂像冰冷的潮水,渐渐从脚底漫上来。
甬道内部并非完全规则,时而收窄得需要紧贴石壁,时而又在扭曲中略微宽敞几分。两侧壁上开始出现极其粗犷、线条扭曲的蚀刻痕迹。它们深深刻入坚硬的、泛着铜锈光泽的石材深处,形成一种诡异难辨的抽象图案,既非文字也非完全写实的图画,更像是一种极度压抑混乱的情绪在千万年前狂乱留下的印记,充满原始的兽性和令人不安的暗示。
走着走着,脚下的路在毫无征兆间,竟微微向下倾斜起来。坡度并不陡峭,却足以改变方向。光线所及的前方,黑暗更加浓稠。我咬着牙,强迫自己前进,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边界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此刻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执着地钻进鼻腔,缠绕在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脚下的坡度再次变化,平坦下来,但头灯的光芒却骤然照见了前方不可思议的景象。窄小的甬道毫无预兆地、干脆利落地断开了。它结束在一片悬空的边缘之外。
前方,是一个庞大到几乎失真的空间。
我僵在甬道口,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头灯的光柱徒劳地探出去,像一根脆弱的荧光棒掉进了永恒的黑色油海,光芒只能照亮近前一片不大的区域,仅仅勾勒出我脚下这片断崖粗糙轮廓的短短一截。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墨色深渊,无边的黑暗从那里汹涌翻腾,散发出令人汗毛倒竖的刺骨寒气。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中,有东西正发出暗红的光。
那不是固定的光源。像是极深地底的岩浆在缓缓流淌、涌动,那光芒也随之缓慢地脉动、明灭。黏稠、缓慢得如同凝固的血块在地底深处搏动的心脏。这种微弱的、来自深渊底部的暗红微光,仅仅能勾勒出空间内那庞然大物最震撼的骨架和轮廓——无数的青铜古树。
它们!太多了!无法计数的巨大枝干,从深不见底的地下熔炉般的黑暗中向上虬结盘旋,纵横交错、彼此嵌套,构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疯狂扭曲的青铜森林。每根青铜巨藤都庞大得超乎想象,直径甚至堪比古塔,表面覆盖着一种冰冷、致密的暗绿色铜锈,在远处那微弱血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冷硬的、仿佛带着金属质感的暗芒。枝干上盘绕起伏着无数粗壮尖锐的青铜棘刺,其形态扭曲狰狞到极点,散发着纯粹的恶意,如同冻结了千年的毒牙。
这不是树木!这是被赋予了某种邪恶意志的青铜,一个巨大、冰冷、活着的陷阱。仅仅是一瞥,那股令人心智崩溃的扭曲感和压迫感就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意识之上。
更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在斜下方大约十几米,一处由几根极其粗壮、扭曲盘绕的巨大青铜巨藤交汇形成的巨大根瘤上,隐隐有光。
那是张起灵的头灯光!
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被下方涌动的、更加浓重的黑暗和那些血色的微光几乎彻底吞没。在那片光晕的边缘,一个人影被束缚在那由青铜藤蔓构筑的根瘤中心。
是张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