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画室情
林砚第一次见到沈知夏是在2019年的初秋,梧桐叶刚染透浅黄,风里还裹着夏末残留的暖意。他站在市立美院油画系的讲台上,指尖捏着半截粉笔,身后投影幕布上是伦勃朗的《夜巡》,光影在暗金色画框里流动。
“色彩不是孤立的,”林砚的声音偏冷,像浸了山涧的泉水,“你们看到的红,背后可能藏着蓝的灰度,就像人心里的情绪,从来没有单一的答案。”
话音落时,后门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的男生站在那里,帆布包带子断了一截,用别针草草别着,怀里抱着的画板边缘磕出了缺口。他头发有些乱,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眼睛,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
“抱歉,我迟到了。”男生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画室里的嘈杂。
林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两秒,没多问,只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沈知夏?你的位置在那里。”
男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老师会记得自己的名字。他抱着画板快步走过去,椅子拖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坐下时,他偷偷抬眼望了讲台上的人一眼——林砚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上一道浅淡的疤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那是沈知夏第一次认真看林砚。在此之前,他只在入学手册上见过这位年轻教授的照片:毕业于中央美院,留过学,参展作品拿过国际奖项,是系里最受期待的青年画家。而他自己,是靠助学金和周末发传单才凑够学费的穷学生,画架上的颜料总是省着用,连画布都要裁成小块分着画。
那天的课结束后,沈知夏收拾东西时慢了半拍,画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发现自己的白色颜料管漏了,颜料沾在帆布包上,晕开一大片刺眼的白。他蹲在地上,用纸巾反复擦着,指尖被颜料染得发僵,心里又烦又涩——那管颜料是他攒了半个月的饭钱买的。
“用松节油试试。”
林砚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沈知夏抬头,看见对方手里拿着一小瓶透明的液体,瓶盖已经拧开了。他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想把帆布包藏到身后,却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画架,画板“哐当”一声摔在地上,上面的素描稿露了出来——画的是讲台上的林砚,线条仓促却很用力,连他衬衫领口的褶皱都画得格外仔细。
沈知夏的脸瞬间红透了,像被人抓住了秘密的小偷,他慌忙去捡画板,手指却被画框边缘的木刺扎破了,血珠滴在素描稿的衣角上,像一朵突然绽开的小红花。
“别动。”林砚拉住他的手腕,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他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沈知夏贴上,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温度。
“画得不错。”林砚的目光落在画板上,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比例很准,捕捉动态的能力也很好,就是线条太急了,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
沈知夏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手腕被握住的地方烫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我……我只是随便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