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其实我早就想走了。」苏棠的声音变得很轻,像片雪花落在唇上,「是你把我钉在这画里,用你的血养着,好让自己忘了那场火是你点的。」

晨光突然变得粘稠,画室的镜子开始渗水。林砚看见镜中的自己心口插着半支烧黑的铅笔,红绳从笔尖缠到无名指,而镜外的画框里,穿红裙的女子正解着缠在尸体上的绳结,每解开一圈,她的身影就淡一分。

第七圈红绳松开时,画中的雪突然停了。林砚的指尖穿透画框,触到苏棠逐渐透明的手,这才发现她掌心刻着行小字:庚子年孟秋,愿林郎平安。

红痕在无名指上彻底消失的瞬间,林砚听见老道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痴儿,那红绳哪是锁她的,是锁你心魔的啊。」

画中的尸体慢慢坐起来,扯下脸上的血污,露出林砚自己的脸。

画中「自己」的嘴角还沾着血污,却对着林砚露出个极温柔的笑,像极了苏棠每次看他作画时的模样。林砚踉跄后退,后腰撞在画架上,松烟墨砚「哐当」翻倒,墨汁在地板上漫开,竟连成串诡异的符文。

「你以为死的是她?」画中身影缓缓站起,身上的血衣褪成红裙,脚踝的海棠花顺着画框爬出来,缠上林砚的脚踝,「那天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是你啊。」

画室的时钟突然倒转,指针在玻璃罩里撞出细碎的响。林砚看见三年前的自己躺在停尸房,白布下露出半截缠红绳的手腕,而苏棠正跪在旁边,用银簪刺破指尖,将血滴在红绳上。

「老道士说,只要魂魄认不出自己死了,就能借活人的执念续命。」画中苏棠的声音混着墨香,「我把你的魂魄锁在画里,用我的命养着,你倒好,反倒以为是你锁着我。」

墨汁勾勒的符文突然发光,林砚的指尖泛起青烟。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在变得透明,掌心浮现出与苏棠相同的字迹,只是末尾多了个潦草的「棠」字。

画中飘来半只银镯子,正好扣在他的手腕上。林砚这才发现,那镯子内侧刻着的不是花纹,是串生辰八字——正是他自己的生日。

「你总嫌我迷信,」苏棠的身影从画中走出,红裙上的火焰纹路正在慢慢褪色,「可若不是我偷换了停尸牌,你的魂魄早就被阴差勾走了。」

镜子里的景象突然清晰。林砚看见镜中站着个穿红裙的女子,心口插着半支烧黑的铅笔,而镜外的自己,正伸手穿过画框,将那截解开的红绳缠回苏棠的手腕。

「七年后解不开,两命皆偿。」老道士的声音在符文里回荡,「她早就知道,你也早就知道。」

红绳缠到第七圈时,画中的海棠花突然全部凋谢。林砚的指尖触到苏棠逐渐冰冷的皮肤,才发现她心口的铅笔上,缠着圈更细的红绳,绳头系着枚小小的银锁,锁里嵌着半片海棠花瓣。

「其实那天我是去送这个的。」苏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怕你总熬夜赶稿伤了身子,求道士做的平安锁。」

画框突然迸裂,无数画纸飞上天花板,每张纸上都画着同一个场景:苏棠坐在画室里,替趴在画架上睡着的林砚盖毯子,红绳从她的手腕缠到他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晨光穿透碎裂的画框时,林砚的脚踝传来刺痛。他低头看见那半朵海棠正在褪色,而掌心的字迹已经模糊,只剩下「平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