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最后一片海棠花瓣飘落时,林砚听见苏棠在很远的地方说:「这次,换我守着你了。」
他抬手摸向心口,那里的铅笔印记已经消失,只剩半截红绳从衣襟里垂出来,绳头系着枚小小的银锁,在晨光里轻轻晃动。
银锁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响,林砚突然发现锁身刻着的花纹正在游走,拼出半截红绳的模样。他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锁扣,整座画室突然剧烈摇晃,碎裂的画框在地上拼出条猩红的路,通向阁楼深处那扇从未开过的木门。
门把手上缠着圈崭新的红绳。林砚推门时,闻到股熟悉的松烟墨香,抬头看见苏棠正坐在画架前,手里握着支削尖的铅笔,画纸上是他自己的肖像——只是画中人的眼角,多了颗与她如出一辙的泪痣。
「这是第七年了。」苏棠转头时,红裙扫过地面的符文,那些发光的字迹突然连成句子:「以命换命,魂归其位」。她的手指在画中泪痣上点了点,林砚的眼角立刻传来灼痛,「老道士没说,借命的人要替对方受完阳寿。」
阁楼的窗突然自动推开,飞进来无数纸钱,每张纸上都印着林砚的生辰八字。苏棠将画好的肖像递给他,画中人的胸口插着半支铅笔,与镜中女子的模样分毫不差。
「你以为我偷换停尸牌是为了救你?」她的笑里带着苦,红绳突然从画中缠出来,勒得林砚喘不过气,「那天你举着打火机要烧的,是我攒了三年的嫁妆单子。」
画纸突然自燃,灰烬在半空聚成幅画面:三年前的画室里,林砚将卷纸扔进火盆,火光映着他狰狞的脸。苏棠扑过来抢夺时,打翻的煤油灯点燃了窗帘,而他攥着那截红绳,眼睁睁看着火舌吞噬她的红裙。
「你怕我嫌你穷,怕我爹娘不同意婚事。」苏棠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声,红绳越收越紧,「可我早就跟道士求了换命符,只要你能平安活着……」
林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的「平安」二字突然渗出血珠,滴在银锁上。锁扣「啪嗒」弹开,掉出半片海棠花瓣,与画中那片正好拼成完整的一朵。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要烧嫁妆。」他突然笑出声,眼角的泪痣淌下血来,「所以你故意穿着红裙来,故意让我看见你怀里的麻绳——你早就打算替我去死。」
红绳骤然断裂的瞬间,阁楼开始坍塌。林砚抱着那幅肖像扑出木门,回头看见苏棠站在火海里,红裙被烧得猎猎作响,手里却紧紧攥着半支烧黑的铅笔,正是他当年摔断的那支。
「这次换我守着你了。」她的声音穿透火海,林砚突然发现手中的肖像正在变化,画中人的红绳缠向画外,勒得他心口剧痛——那里凭空多出个血洞,插着半支铅笔,与苏棠心口的伤口一模一样。
银锁从衣襟滑落,在地上转了三圈,锁身刻着的红绳图案突然活过来,顺着林砚的脚踝往上爬。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掌心的字迹彻底消失,只剩下道浅浅的疤痕,像被红绳勒过的印记。
画室的废墟里,那扇木门依然完好。林砚推开门,看见苏棠坐在画架前,正给新画的肖像点上泪痣。画中人穿着红裙,脚踝的海棠开得正好,而画架上的红绳,一端系着她的手腕,另一端垂向画外,在晨光里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