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进来吧。」她抬头时,眼角的泪痣闪着光,「老道士说,两命相偿的人,能在画里再续一世。」

林砚的指尖穿过画框的瞬间,听见银锁落地的轻响。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红绳与画中红绳缠在一起,打成个再也解不开的死结,而画纸上的肖像突然笑了,眼角的泪痣淌下滴朱砂,在画框边缘积成朵小小的海棠。

画框边缘的海棠花突然舒展花瓣,朝林砚的指尖蹭过来。他低头时,看见自己的手腕与苏棠的红绳缠成同心结,绳结处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画纸上晕出一片淡红,像极了苏棠心口的朱砂痣。

「这里的时间是倒着走的。」苏棠将削尖的铅笔塞进他手里,画架上的肖像突然活了过来,画中人正往火盆里扔嫁妆单子,「你看,我们总在重复那天的事。」

林砚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画纸上移动,笔尖自动勾勒出燃烧的窗帘。他眼睁睁看着画中苏棠扑向火盆,红裙下摆扫过打翻的煤油灯,而画外的自己正攥着红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里的疤痕突然裂开,渗出的血滴在画纸上,正好落在苏棠的裙角。

「老道士说这叫『困魂画』。」苏棠的声音带着画纸摩擦的沙沙声,她伸手穿过画中人的胸膛,抽出半支烧黑的铅笔,「每重复一次,我们的魂魄就实一分。」

画中的火突然熄灭了。林砚看见三年前的自己跪在地上,手里捧着半张烧焦的纸,上面还能辨认出「嫁妆清单」四个字。而苏棠正站在他身后,红绳从她的袖口垂下来,轻轻缠上他的手腕,绳结处缠着一片海棠花瓣。

「其实那天你烧的是假单子。」苏棠突然笑了,眼角的泪痣在画纸褶皱里忽明忽暗,「真的早被我缝进你的画箱衬里了。」

林砚的指尖猛地顿住。画架下的抽屉自动弹开,露出个积灰的画箱,衬里的夹层里果然藏着张泛黄的纸,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字迹:「松烟墨三斤、端砚一方、红绸两匹……」最后一行写着「愿与林郎共守画室,岁岁平安」。

画中的红绳突然绷紧,将两人的手腕勒出血痕。林砚低头看见画纸上的同心结正在变形,慢慢缠成个死结,而死结中心,两滴血珠正在缓缓融合,变成一颗饱满的朱砂。

「你以为进来就能解脱?」苏棠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画中的肖像突然转头,露出与老道士一模一样的脸,「这画是用你的执念做的,只要你还想着她,就永远走不出去。」

画框边缘的海棠花突然开始枯萎。林砚的手指穿透画纸,触到一片冰凉的玻璃——原来他还跪在画室的废墟里,掌心按着块碎裂的镜子,镜中映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中女子的红绳正缠在镜外自己的手腕上,打成个再也解不开的死结。

「其实根本没有画中世界。」镜中苏棠的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红绳突然收紧,勒得林砚心口剧痛,「是你把自己的魂魄锁在了镜子里,不肯接受她早就投胎的事实。」

玻璃碎片深深扎进掌心,林砚却感觉不到痛。他看着镜中的红绳寸寸断裂,每断一截,画中的海棠花就凋零一朵。最后一截红绳断开时,镜中突然映出一间明亮的产房,穿红裙的女子正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脚踝的海棠花旁,多了道浅浅的疤痕,像被红绳勒过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