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第七年,尸骨被做成陶瓷花瓶拍卖。 买主是当年害死我的凶手。 他在晚宴上向宾客炫耀:“这是用我初恋的骨灰烧制的。” 人群中传来轻笑声:“真巧,我丈夫也用他前妻的骨头做了盏灯。” 我们对视的瞬间,整个会场突然断电漆黑。 黑暗中,我摸到她的手腕—— 没有脉搏。
七年。
如果我还活着,皮肤会染上岁月的痕迹,眼角或许会爬上细纹。但死了,就只是无机质的等待,漫长到几乎要将“苏清”这个名字都风化殆尽。
直到那只手,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将我捧起。
拍卖行的灯光太亮了,透过细腻的骨瓷,晕开一片冷白的光晕。我能“感觉”到下方投来的目光,评估的、欣赏的、贪婪的。我能“听”到拍卖师温文尔雅的声音,介绍着这件“独特”的艺术品——“十九世纪末远东风格骨瓷花瓶,釉色莹白,胎体透光,疑似掺入特殊骨殖,来源神秘,极具收藏价值。”
特殊骨殖。
我几乎要冷笑。那是什么“特殊骨殖”?这是我二十岁那年,为了逼宋至签联姻协议,跪在苏家祠堂石阶上磕破的额骨;是他第一次说“我恨你”时,我攥碎了茶杯划破的掌骨;是他把我拖进画室那天,被门槛磕断的踝骨。
锤音落下。
成交价高得令人咋舌。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声音。七年了,刻进我虚无的“灵魂”里,醇厚,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与记忆深处令我战栗的冰冷重叠。
“是的,非常特别。这是我私人收藏中不可或缺的一件。”
宋至。
他来了。买下了我。
侍者将他引向后台,办理交接。他靠得很近,近到我能“嗅”到他身上昂贵的雪茄尾调和须后水的气息,那气息曾缠绕于我最后的噩梦。他伸出手指,并非戴手套的那只,指尖温热,直接触碰我的瓶身,沿着曲线缓缓滑下。
一阵剧烈的、源自本能的厌恶席卷而来,可我无法动弹。
“苏清,”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空气的震动,“我们回家了。”
家?那个铺着冰冷大理石,装着巨大落地窗,能俯瞰半座城市,却让我无处逃遁的顶层公寓?我的骨灰可一点也不想去。
我被安置在他客厅正中央的钢制展台上,射灯精准地打在我身上,像博物馆里最珍贵的展品。他时常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有痴迷,有占有,有时,甚至会掠过一丝我能捕捉到的、令人作呕的哀伤。
宋至将我摆在客厅展台的那晚,公寓里不止他一个人。叶凌雪坐在他身边的丝绒沙发上,指尖绕着米白色披肩的流苏——那披肩的料子,和我死前最后一件羊绒衫一模一样。她偏头看我时,耳坠上的碎钻晃得人眼疼:“宋至,你总说这花瓶像她,我倒觉得……更像我想要的样子。”
我才惊觉这七年的“凝视”从不是独属。他坐在对面看我时,眼底的痴迷哪是对着苏清?分明是透过这具骨瓷,描摹叶凌雪的轮廓。
那年我撞见他和叶凌雪在画室争执,画布上是未完成的肖像——画的是我,眉眼却被改得像叶凌雪。他攥着叶凌雪的手腕低吼:“你要的‘独一无二’,我会给你!”那时我还不懂,直到他把掺了安眠药的红酒递到我面前,说“清清,凌雪身体不好,你让着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