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句句,一点点,拼凑出一个沈文琅从未见过的高途 —— 不是那个沉默顺从、永远把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的 “Beta 秘书”,而是个在抑制剂副作用里挣扎、在对他的暗恋里隐忍、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藏起自己性别的 Omega。

他想起高途工位上那个没标签的药瓶,想起自己当时嫌恶地扔回去的动作;想起高途请假时人事主管的汇报,他当时嗤笑着觉得是 “拙劣的笑话”;想起今早高途苍白着脸递文件时,他劈头盖脸的羞辱 ——“臭不可闻”“亡灵色彩”“被 Omega 榨干”……

那些刻薄的话,现在全反弹回来,狠狠砸在他自己心上。

他一直厌恶的 “Omega 气息”,是高途拼尽全力想藏起来的自我;他嫉妒的 “不存在的伴侣”,是高途独自对抗发情期的狼狈;他视作 “顺手工具” 的十年陪伴,是高途用隐忍和爱意堆起来的真心。

“沈总?” 助理抱着一堆缴费单和病历本跑过来,声音怯生生的,“医生说高秘书情况有点严重,长期抑制剂导致腺体功能紊乱,这次高烧是身体负荷不住了,需要留院观察,我已经安排了 VIP 病房……”

沈文琅没应声,只是缓缓站直身体,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

他走到急救室门口,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眼底的暴怒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恐慌的无措 —— 这是他活了三十年,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沈文琅,什么时候这么失控过?可一想到高途倒在他怀里时那轻飘飘的重量,想到医生说 “再滥用抑制剂会要命”,他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推着病床出来,沈文琅几乎是立刻冲上去,脚步快得有些踉跄。

高途还没醒,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上被护士涂了一层润唇膏,总算没那么干裂,后颈的抑制贴已经被换成了医用的温和款,露出一小片泛红的皮肤。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要观察,家属注意别让他情绪激动,信息素波动太大会影响恢复。” 医生嘱咐道。

“家属” 两个字让沈文琅身体一僵,他喉结动了动,没反驳,只是低声道:“最好的护工和营养师,立刻安排。”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

沈文琅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高途 —— 没有工作时的严谨,没有被他训斥时的隐忍,只是安静地躺着,眼睫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连眉头都微微蹙着,像是在睡梦里都在承受痛苦。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高途的脸颊时,又猛地收了回来 —— 他怕自己的触碰会惊醒对方,更怕面对高途醒来时那双带着绝望和疏离的眼睛。

他想起今早高途试图辩解时的样子,声音微弱,带着哽咽,攥着文件的手都在抖。

5.

那时候他怎么就没看出来?没看出来高途的苍白是因为高烧,没听出来他声音里的虚弱是因为抑制剂副作用,反而用最伤人的话,把他最后一点支撑的力气都打碎了。

“蠢货。” 沈文琅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却没有半分之前的刻薄,只剩下浓浓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