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黄沙吞驿
狂风像一头被激怒的巨兽,
裹挟着漫天黄沙,
在西北荒凉的天穹下肆意咆哮。
那沙尘浓重粘稠,几乎遮蔽了日头,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昏黄混沌,
风刮在脸上,粗糙得如同被砂纸打磨,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把滚烫的铁屑吸进肺里,灼痛难忍。
沈颜卿抬起手,用那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
细沙顽固地钻进皮肤纹理,留下刺痒的触感。
她眯起眼,透过迷蒙的风沙极力向前望去。
视野尽头,几片残破的土黄色墙壁在风沙中时隐时现。
“大人,快到了!前面就是驿站了!”
随行护卫嘶哑的喊声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她咬紧牙关,顶着几乎要将人掀翻的风力,
奋力牵动同样疲惫不堪的瘦马,艰难地向前挪动。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无休止的风吼,
沙粒撞击在皮革和衣物上的噼啪声,
以及自己胸腔里沉重如擂鼓的心跳。
忽然,
一阵更加狂暴的飓风如同无形的巨拳,猛地横扫而来。
“轰隆——!”
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穿透风沙的咆哮扑面而来。
沈烟卿被惊的停在原地,马儿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
原本残破的驿站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扬起一阵更浓的尘土,
彻底分崩离析。
几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驿卒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脸上满是惊恐。
沈颜卿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不由得想,这就是她事业的起点吗?
景国当朝第一位女官,还没摸到县衙的门槛,
迎接她的,便是这差点被黄沙活埋的驿站?
2 初掌沙县
沙县县衙,堂屋。
几缕稀薄的阳光,艰难地穿透糊着厚厚麻纸的破旧窗棂,
在地面上投下几块惨淡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陈年霉味混合的、难以言喻的味道。
沈颜卿端坐在那张裂了缝的榆木公案之后。
案上,象征县令权威的铜印和几卷蒙尘的旧文书,
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
堂下稀稀拉拉站着十来个人,勉强算作是县衙的班底:
主簿孙德才,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眼皮松弛地耷拉着,
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仿佛天生就带着三分愁苦。
典史赵魁,身材粗壮,面色黝黑,抱着双臂杵在那里,
眼神飘忽不定,只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一瞬便飞快地移开,
落在角落里某个积灰的蜘蛛网上。
几个皂吏更是无精打采,哈欠连天,仿佛随时都能站着睡过去。
“本官初至沙县,风沙之烈,民生之艰,已是窥见一二。”
沈颜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各位的耳中,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刺破这沉闷的死水,
“治沙保土,乃沙县存续之根本。本官欲……”
话音未落,一声嗤笑,从典史赵魁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轻佻短促,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堂内空气,骤然凝固了。
皂吏们低垂的头颅似乎垂得更低了。
孙主簿那松弛的眼皮猛地掀开一条细缝,
浑浊的眼珠飞快地扫了一眼沈颜卿,又立刻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