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绾绾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一碟松子、一碟蜜饯,还有一壶温热的花茶。“我是文墨社的社长,”她挨着桌边坐下,拿起一颗松子剥着,“想请师兄来当社里的主编,帮着评点弟子们的诗文。”

沈砚秋这才明白,这姑娘是来“挖人”的。文墨社是书院里的小社团,专搞些诗文征集、联诗会,历来都是些不得志的弟子凑数,没什么油水,也没什么风头。他摇摇头:“师妹,我还要接活挣钱,怕是没空。”

“我知道师兄忙,”苏绾绾剥了颗松子递到他嘴边,眼神亮晶晶的,“可你文笔好,社里的弟子都盼着你去呢!我当社长,你当主编,活儿我多干些,你只消每月评一次诗文就成。”

沈砚秋偏过头,没接那松子:“师妹,我志不在此。”

他不是瞧不上文墨社,是瞧不上苏绾绾这股“没分寸”的热情。书院里的弟子私下议论姑娘,总说“眉如远山、目含秋水”才是佳人,苏绾绾虽清秀,却少了那份让人一眼心动的气韵——就像他画扇面,有的扇子要画牡丹,有的只能画兰草,不是兰草不好,是他当时心里,只想画那朵艳压群芳的牡丹。

苏绾绾却没听出他的拒绝,依旧每天来画坊报到。有时蹲在门口剥松子,有时抱着书卷跟他聊诗文,有回他去城外写生,她竟跟着走了三里地,直到他停下脚步,语气重了些:“师妹,你这样,不妥。”

苏绾绾脸上的笑淡了些,却还是把手里的帕子递给他:“师兄,天热,擦汗。”

沈砚秋没接,转身就走。

后来他在校外租了间民宅——汴梁小巷里的一间小瓦房,月租两百文,没有室内恭桶,要去巷尾的公厕,冬天得自己生炭盆,夏天满墙爬壁虎。他搬进去的第二天,苏绾绾就找来了,手里提着个炭篓,说“师兄,我帮你生炉子”。

沈砚秋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师妹,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合适。”

“我就是来送炭的,”苏绾绾把炭篓往他手里塞,“师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就是想跟你多说说话。”

这话倒让沈砚秋愣了。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双丫髻上还沾着柳絮,眼里满是执拗,忽然就想起高中时递帕子的那个姑娘。他叹了口气:“绾绾,感情这事,不是靠凑近乎就能成的。”

苏绾绾的眼圈红了,却还是强笑着:“我知道,可我就是想试试。”

她试了三个月。从暮春到盛夏,每天来送吃的、送炭火,甚至帮他洗过晾在院里的衣衫。沈砚秋劝过、冷过、甚至躲出去过,可她总能找到他。直到有天,他从画坊回来,看见苏绾绾坐在院门口,手里捏着个碎掉的瓷瓶,是他前几日刚画好的梅瓶。

“师兄,”她声音带着哭腔,“我把你的瓶子摔了,我赔你钱。”

沈砚秋蹲下来,捡起一块瓷片:“不用赔,我再画就是。”

“不是的,”苏绾绾抹了把眼泪,“我是想说,我不试了。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

那天苏绾绾走后,沈砚秋看着院里的炭盆,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他想起她剥松子的样子,想起她蹲在门口等他的样子,想起她红着眼眶说“我不试了”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