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再没见过苏绾绾。听文墨社的弟子说,她辞了社长的职位,专心备考去了。有回在书院的长廊上偶遇,她低着头,匆匆走过,没再跟他说话。沈砚秋看着她的背影,想说句“对不起”,却终究没说出口。
他后来想,苏绾绾就像檐角的雨,执着地往下落,想打湿他的衣襟,可他却总撑着伞,躲得远远的。到底是雨太急,还是伞太密?他说不清。
2
苏绾绾走后,沈砚秋消沉了一阵。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画坊和游画上,有时会去汴梁的瓦舍——那里有歌舞、有杂耍,还有来自西域的胡姬跳舞,热闹得很,能让他暂时忘了书院里的冷清。
就是在瓦舍里,他认识了卓玛。
卓玛是吐蕃来的女子,跟着商队来汴梁,住在城西的胡商聚居区。她生得极美,高鼻梁,深眼窝,穿一身红色胡服,腰间系着银铃,跳起舞来铃铛响,裙摆飞,像一团燃烧的火。沈砚秋第一次见她,是在瓦舍的舞台上,她跳着西域的胡旋舞,台下的看客拍着手喊“再来一个”,他却看呆了——这才是他心里想画的牡丹,热烈、明艳,让人移不开眼。
那天散场后,卓玛在瓦舍门口拦住他,用不太流利的汉话问:“你,会画画?”
沈砚秋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刚才一直在画她的速写。他把画稿递过去:“随便画的,姑娘莫怪。”
卓玛接过画稿,眼睛一下子亮了:“画得好!你去过吐蕃吗?我们那里的山,比汴梁的高;我们那里的湖,比汴梁的清。”
“去过一次,”沈砚秋笑了,“去年去塞北写生,路过吐蕃的玛旁雍措,湖水湛蓝,像块宝石。”
卓玛拉着他的手,往胡商聚居区走:“我带你去吃吐蕃的酥油茶!”
她的手很暖,带着点粗糙的茧子,不像汴梁姑娘的手那样细嫩。沈砚秋任由她拉着,心里竟有些慌——这姑娘的热情,比苏绾绾更直接,像草原上的火,一不留神就会烧到自己。
卓玛住的地方是个小院子,院里种着西域的格桑花,墙角堆着晒干的牦牛粪。她给沈砚秋倒了碗酥油茶,又端来一盘糌粑:“你尝尝,这是我阿爸寄来的。”
酥油茶带着点咸香,糌粑嚼起来有韧劲。沈砚秋吃得很认真,卓玛坐在他对面,托着下巴看他:“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卓玛,在吐蕃话里,是‘度母’的意思。”
“沈砚秋,”他放下碗,“砚台的砚,秋天的秋。”
“砚秋,”卓玛念着他的名字,笑了,“好听。你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沈砚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姑娘,连“喜欢”都不说,直接就说“当男朋友”。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竟点了点头:“好。”
后来他想,自己当时大概是被那碗酥油茶暖了心,或是被她的笑容晃了眼。总之,他就这么跟卓玛在一起了。
卓玛的生活很简单,白天去瓦舍跳舞,晚上就来他的小瓦房。她会帮他生炭盆,会给他洗衣衫,还会教他说吐蕃话。有回他画扇面,画的是吐蕃的雪山,卓玛凑过来,用手指着雪山:“这里,是冈仁波齐,是我们的神山。我阿爸说,绕着神山走三圈,就能实现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