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框由黑铁铸成，爬满暗红色的锈迹，像干涸的血脉。
墨轩拉开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没入浓稠的黑暗。
“走吧，”他说，“回家。”
我愣住：“光之城不是……”
“那是别人的家。”他打断我，“我们的家在下面。”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同样的暗金纹路，像是从他披风上蔓延过来的。
阶梯很长，长得足够让我把所有记忆重新翻阅一遍。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他站在尸山血海里，对我伸出手，说“别怕”；
想起他教我写字，用的是自己的血当墨；
想起某年除夕，他偷偷把一块糖糕塞进我枕头底下，第二天却装作不记得。
每一级台阶都踩碎一段过往，到最后，我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走下去。
直到最后一级台阶消失，我们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黑暗像活物般蠕动，渐渐凝成一座城的轮廓。
城门上悬着一轮漆黑的月亮，照得万物失色。
墨轩停下脚步，回头看我：“欢迎来到暗之国。”
他的声音在虚空里激起一圈圈涟漪，那些涟漪化作细小的光点，又迅速被黑暗吞没。
我伸手去碰城门，指尖传来熟悉的刺痛——和披风内侧的图腾一样。
“这就是……你来的地方？”
“不，”他摇头，“是我创造的地方。”
城门无声开启，我看见里面街道纵横，却空无一人。
所有建筑都由阴影构成，像被墨汁浸透的剪纸，风一吹就微微晃动。
墨轩牵着我走在长街上，脚步声被黑暗吸收，连回声都吝啬给予。
“他们呢？”我问的是那些风里的影子。
“在睡觉。”他指向路边一栋钟楼，“时间在这里是反着走的，等钟敲十三下，他们就会醒来。”
我抬头看钟，指针果然在逆时针旋转，每走一格，周围的阴影就淡一分。
“那我们会怎样？”
他忽然笑了，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你会成为新的钟摆，而我会成为新的影子。”
我不明白，但直觉这不是好事。
走到城中心，那里矗立着一座高塔，塔身由无数面镜子拼接而成，却照不出人影。
墨轩推开塔门，里面悬浮着一颗心脏大小的光球，像被囚禁的晨曦。
“这是光之城的心脏，”他说，“我偷来的。”
光球似乎听懂了，剧烈震动起来，镜面随之龟裂。
墨轩抬手按住它，裂纹瞬间愈合，光球却暗淡了几分。
“它快死了，”他轻声道，“就像我一样。”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影子正在变浅——不是被黑暗稀释，而是像褪色的老照片，边缘开始模糊。
“怎么回事？”
“缚灵阵在反噬。”他解开披风，露出锁骨处的图腾，那里已经溃烂成黑色的洞，“每用一次，我就得还一部分自己给它。”
我喉咙发紧：“那停下……”
“来不及了。”他打断我，从怀里掏出那枚归墟贝壳，“至少，把这个留给你。”
贝壳落在我掌心，里面传来他七岁那年，第一次听见风声时的尖叫。
塔外突然传来钟声，“当——”
阴影开始流动，像退潮时露出沙滩的骸骨。
墨轩推我进塔：“快走，去最顶层，那里有扇门能回光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