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实没看她,只是看着大哥二哥。赵建军咬了咬牙:“爸,我去借!我把家里的牛卖了,再去镇上工地预支工资!”赵建国也点头:“我去跟老板借,哪怕扣我半年工资也行!”
医生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抹了把脸:“行了!钱的事先不说!手术现在就做!要是人救不回来,一分钱不用你们掏!”
手术做了八个小时。赵老实就守在外面,没坐过,一直在走廊里走。赵建军给他搬了凳子,他摆摆手,继续走。后来赵建国发现,他的布鞋底都磨穿了,脚后跟渗着血。
中途护士出来拿东西,说手术很棘手,星禾好几次心跳停了。赵老实听见“停了”两个字,突然抓住护士的手,往自己胸口按——他的心跳得又快又猛,像是要替星禾跳。
“赵叔,您放心,医生在尽力。”护士红着眼说。
赵老实没松手,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块刚做的水豆腐,还热乎着。他往护士手里塞,比划着:给医生吃,补力气。
护士没接,却点了点头:“我一定告诉医生。”
那天晚上,赵建军去工地找工头借钱。工头是个粗人,听说是为了救妹妹,骂了句“你咋不早说”,当场从抽屉里拿出三万块:“先拿着!不够再跟我说!”赵建国去跟老板借,老板嫌他入职时间短,不肯借,他蹲在公司门口哭,正好碰上以前的同事,你五十我一百,凑了八千多。
王秀兰和李梅也没闲着。王秀兰把攒了多年的私房钱拿出来,是个红布包,里面裹着五百多块,还有块银镯子——是她嫁过来时带的嫁妆。“拿去当了吧。”她对赵建军说,“星禾好了,比啥都强。”李梅嘴上抱怨着“日子没法过了”,却还是回了趟娘家,跟她妈借了两千块。
就连张翠花,半夜也偷偷来了。她没进屋,就把一个信封塞在门口,里面有一千块,还有张纸条:“别让你爸知道是我给的。”
星禾醒过来时,是半个月后的清晨。
她睁开眼,先看见的是赵老实的头。他趴在床边睡着了,头发白了大半,以前只是鬓角有几根,现在却像落了层雪。星禾动了动手指,想碰他的头发,赵老实猛地醒了。
他看见星禾睁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哇啦哇啦”地叫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说不出的欢喜。他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砸在星禾的手背上,烫得很。
“爸……”星禾的嗓子干得发疼,只能轻轻叫了一声。
赵老实一下子攥紧她的手,头点得像拨浪鼓。他转身去端桌子上的碗,里面是温着的豆浆——是他每天凌晨回去做的,磨得细细的,滤了三遍。他小心地用勺子喂给星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咽下去,像是在喂什么稀世珍宝。
星禾喝着豆浆,看着父亲眼里的红血丝,突然想起小时候。有次她发高烧,赵老实背着她走了十几里夜路去卫生院,路上摔了好几跤,却把她护得紧紧的。那时候她不恨他了,只觉得趴在他背上,很踏实。
“爸,对不起。”星禾的眼泪掉了下来,“以前……是我不懂事。”
赵老实没听懂,却看见她哭了,赶紧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比划着:不哭,星禾乖。
那天之后,星禾开始努力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