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规则反噬
我按在册子上的手没有松开。那股冰冷的力量还在倒灌,与我胸口那股力量纠缠、共鸣。普查员的动作停滞了。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不是人类的困惑,是程序的卡顿。村长在我旁边急得快要跳起来。「松手!你疯了!你想害死全村人吗!」我不理他。我盯着普查员的眼睛,那里面空无一物。我开口,一字一句:「我叫柳恨。柳树的柳,仇恨的恨。」普查员的身体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他手里的册子,那一页空白处,浮现出两个血红的字:错误。村长整个人瘫软下去,嘴里念叨着:「完了……全完了……」我松开手。普查员的身体恢复了僵硬的姿态,他合上册子,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没有惩罚,没有攻击。只是机械地执行着「中断」的指令。我赌对了。这规则的傀儡,只认既定程序。一旦输入错误,它只会中断,上报,等待新的指令。
普查员走后,村长连滚带爬地跑了。我没有追。我身体里那股力量,因为刚才的接触,变得异常活跃。它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指引。我能感觉到,那个普查员并没有走远。他就像一个移动的信号基站,而我,是唯一能接收到他信号的手机。我跟了上去。我家人的怨念在我脑中汇成一句话:「祠堂……」普查员的目的地,是村子的祠堂。祠堂是柳溪村的禁地,除了祭祀,任何人不得靠近。我潜入祠堂的偏殿,不费吹灰之力。因为我身体里的「东西」,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我就是一张行走的通行证。
偏殿内,村长和几个族老正围着一个石台。普查员就站在石台边,一动不动。村长的声音压抑着恐惧和贪婪。「他碰了名册,报了假名,规则居然没有立刻抹杀他!」「他家的血脉,果然特殊。当年的献祭,让他成了半个『规则体』。」一个族老开口,声音干涩。「这是好事。这样的祭品,邪神大人会更满意。我们离『永生』就更近一步!」「他爸妈,他叔叔们,当年就是因为血脉够纯,才被选中。他们还想反抗,想用自己的命换他这个孽种活。可笑,进了柳溪村,谁的命是自己的?」「他们的『户籍』,早就成了滋养邪神的养料。」村长搓着手,脸上是扭曲的兴奋。「现在,这个最完美的祭品回来了。柳溪村的『平安丰饶』,又能延续百年!」
原来,我不是被救回来的。我是被他们留下来,养熟了再杀的。我爸妈,我叔叔们,不是为了救我而死。他们是在反抗中,被这群畜生献祭给了所谓的邪神。奶奶的葬礼,他们解脱的不是奶奶,是终于等到了我这个「终极祭品」。胸口的力量不再灼痛,而是化为刺骨的寒意。家人的怨念,不再是破碎的词句。是清晰的指令。「讨债。」「用他们的规矩。」「杀了他们。」我才是柳溪村最大的规则。因为我身体里,流着初代祭品的血,也承载着他们全部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