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村不养白吃饭的人,更不养……账本上多出来的人。」
「你家里人为你付的账,现在,该你连本带利还了。」
朔月之日越来越近。
每晚,屋顶上的东西都会准时到来。
它不再掀瓦,只是在我头顶上方来回踱步,抓挠。
我点着村长送来的那盏灯,豆大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勉强算一个活着的证明。
我发现了一个诡异的规律。
那东西的抓挠,并非毫无章法。
每当我胸口疼痛加剧时,它的抓挠就会变得急促。
当我强忍着疼痛,试图平复呼吸时,它的动作又会慢下来。
它不是在巡逻。
它是在探查。
探查我身体里那股不属于这个世界、被我家人用命换来的「东西」。
昨夜,我尝试着将那股剧痛凝聚起来,主动向上冲击。
屋顶的抓挠,停了整整三秒。
我好像……找到了和它沟通的方式。
这催命的规则,或许也是我唯一的生路。
3 朔月之祭
朔月之夜。村长送来的那盏灯,火苗跳动得像个疯子。屋顶上,那东西的抓挠也如约而至,一下一下,精准地对准我的心脏。我没动,只是盯着那豆大的火光。我赌对了。这所谓的「规则」,不是铁板一块。它有漏洞。我把油灯往左挪了一寸。屋顶的抓挠,节奏瞬间乱了一拍。我再把灯往右挪了半寸。那抓挠变得急躁,甚至带上了几分狂怒。成了。我不是在被动地接受审判。我是在跟它……博弈。我体内的「东西」,就是我的筹码。
脑子里炸开一道白光。破碎的画面拼凑完整。不是悬崖,是祭坛。冰冷的石台,周围站满了人。我爸,我妈,我二叔,我三叔……他们围着我,脸上不是悲痛,是决绝。他们不是在救我。他们是在献祭我。但在最后关头,他们把我从祭坛上推了下去,自己躺了上去。用他们所有人的「户籍」,换了我这个「多出来的人」一条命。奶奶那句「别回来」,不是怕我回来送死。她是怕我回来……讨债。这柳溪村欠我们家的,太多了。
夜深了。床下的震动又开始了。笃。笃。但这次不一样。不再是催命的倒数。是呼唤。一些断断续续的词句,直接钻进我的脑子。「……名……」「……换……」「……恨……」是我家人的声音。不,是他们被抹除后,留在这栋老宅里的怨念。它们不是在跟我说话。它们是在跟附在我身上,那个被它们用命换回来的「东西」说话。它们在指引我。指引我去看清这村子真正的规则。
普查员上门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穿着不合身的制服,手里拿着一本厚得离谱的册子。村长跟在他身后,腰弯得像只煮熟的虾。「小川,普查员问话,必须老实回答,一个字都不能错!」普查员翻开册子,用指甲划过空白的一行,发出刺耳的摩擦。他开口,声音平板得不似人声:「姓名?」我没回答。我伸手,直接按在了那本册子上。一股冰冷到骨髓里的力量顺着指尖倒灌进来。这感觉,和我胸口那股要命的力量,同源。
册子不是纸,是某种晒干的人皮。普查员不是人,是被规则附身的傀儡。他不是在登记户籍,他是在确认祭品的资格,下达献祭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