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屏幕上，我看到其他摆渡人正在执行应急协议。一个个意识信号被强制剥离、压缩存储，有些较弱的信号在过程中直接消散了。这是必要的牺牲，为了保全大多数。
但林夏不同。她的记忆不仅是个人的过去，更承载着人类文明的未来。那些关于抗辐射植物的研究数据，可能比整个记忆库中其他所有记忆加起来还要珍贵。
没有时间犹豫了。
5 神经连接
“系统权限734-阿尔法，”我对着麦克风说出那条从未使用过的指令，“申请将意识主体林夏的数据接入我的神经接口，风险自负。”
控制室内突然寂静，连警报声都仿佛远去。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系统终于回应：
“最高权限确认。警告：神经连接可能导致不可逆的脑部损伤、记忆混淆、人格解体。是否确认执行？”
“确认。”
一阵尖锐的电流声穿透我的颅骨，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大脑。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不再是旁观者的视角，而是直接融入我的神经海。
我感受到她第一次成功培育出抗辐射幼苗时的狂喜——显微镜下，改良细胞分裂增殖，翠绿的嫩芽突破培养皿的边缘。实验室的同僚们相拥而泣，窗外是灰蒙蒙的放射性尘埃云，但在那一刻，所有人眼中都映照着希望的绿色。
我体验到她母亲临终前的时刻——病床上的妇人艰难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三颗饱满的梧桐种子。“让世界重新变绿，”母亲握着她的手说，干枯的手指却异常有力，“这是我能留给你的最珍贵的遗产。”
最后是实验室爆炸的瞬间——反叛军的炸弹穿透三层防护墙，火焰吞噬着培养箱和研究资料。林夏没有逃跑，而是冲向最里面的种子库，将三支基因试管塞入胸前的应急容器。热浪席卷而来时，她按下脊椎处的传输芯片启动钮，意识在剧痛中剥离...
当最后一片记忆碎片融合完毕，我瘫在控制椅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大脑仿佛被重新编织，某些区域储存着不属于我的经历和情感。
主屏幕显示，反叛军的攻击已被击退，空间站的防御系统成功守住了记忆库。而林夏的意识信号，正以另一种形式，在我的神经海中轻轻跳动。
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颗温润的种子——不是实物，而是记忆数据具象化的幻觉，却又真实得能感受到它的轮廓和温度。
6 共生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一直在适应这种奇特的共生状态。
空间站的心理医师每周为我做三次评估，担心神经连接会对我的意识造成不可逆的影响。的确，林夏的记忆如暗流，不时浮现在我的意识表面。
有时是在品尝合成食物时，突然尝到记忆中糖炒栗子的甜香；有时是在观察星空时，眼前浮现出2023年的秋夜，大学操场上的年轻人仰头寻找星座的身影。
最强烈的是她对土地的眷恋——那种我这类空间站出生的人从未真正理解的情感。在梦中，我时常感觉自己的手指深入湿润的土壤，种籽在掌心跃跃欲试，渴望生长。
“这是记忆融合的副作用，”心理医师警告说，“如果不加以控制，你可能会逐渐失去自我认知，分不清哪些是你的记忆，哪些是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