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针线让她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在这里,她的手艺被人需要,被人尊重,不再是与“无用”画等号的消遣。
有时夜深人静,她也会想起陆沉舟那句话——“我需要的是一个能拿刀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只会拿针的妻子。”
她想,或许他是对的。严飞燕那样的女子,才配与他并肩而立。而她苏绣儿,注定只能在这边关营地,与针线为伴。
这样想着,心中反而释然了。
这夜,油灯昏暗,苏绣儿面前还堆着十几件待补的衣物。估计又要忙到三更天才能歇息。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低头继续缝补一件破损严重的内衫。灯光忽明忽暗,她不得不凑得很近才能看清针脚。
忽然,她感觉到有人站在面前,挡住了本就微弱的光线。
苏绣儿抬起头,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她的案前。他穿着普通士兵的服饰,皮肤黝黑,似是常经日晒风吹,一双眼睛却明亮如星,在昏暗中格外醒目。
“大哥,有什么事吗?”苏绣儿轻声问道,猜测他是来送补衣物的,但他手中空无一物。
男子看着她,面色略显窘迫,黝黑的脸上竟透出些许红晕。苏绣儿没想到这样一个彪形大汉,竟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大哥,你说吧。”她温和地鼓励道。
男子“欸”了一声,似乎仍不知如何开口,半晌,他抬起一只脚。
苏绣儿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只见他脚上的靴子已经破烂不堪,靴面开裂,里面的棉花都露了出来,靴底也薄得几乎要穿洞。
“大哥是要补靴子吗?”她问。
“能...能帮我补吗?”男子的声音低沉,带着边关人特有的沙哑。
“当然可以。”苏绣儿微笑点头。
来到陇西这些时日,她们补过衣裳、缝过战旗,甚至修补过帐篷,却还从未有人拿来靴子补。难怪他如此不好意思。
“我的靴子...很臭。”男子讷讷道,脚微微向后缩了缩。
“不要紧的。”苏绣儿安慰道,“大哥脱下来吧,我现在就帮你补。”
军营条件艰苦,士兵大多只有一双靴子,若是不补,他就只能穿着这破靴子执勤操练。
男子面露感激,小心地脱下靴子。一股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苏绣儿下意识地想掩鼻,却立刻制止了自己。
这些将士在边关保家卫国,她怎能嫌弃他们的辛苦?
她屏住呼吸,伸手接过靴子,这才发现他的袜子也破了个大洞,三个脚趾头露在外面。苏绣儿心中微微一酸,低头仔细检查靴子的破损情况。
情况比看上去更糟。不只是靴面破了,靴底也磨得极薄,怕是撑不了几日就会彻底穿底。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丈量了靴子的尺寸,记在心里。然后取过针线,仔细地缝补起来。她的动作熟练而迅速,针脚细密匀整,破口在她手中渐渐愈合。
补好靴面,她需要剪断线头,却发现剪刀不在手边——想必是被其他妇人借去了。没有犹豫,她低下头,用牙齿咬断了线。
当她抬起头,准备将补好的靴子递给那士兵时,却发现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神复杂,似是惊讶,又似是感动。
“大哥,靴子补好了。”苏绣儿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