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葬礼上的红指甲
殡仪馆的告别厅里还飘着纸钱灰的味道,陈默跪在灵堂前,膝盖下的草席已经被汗水浸出深色的印子。他盯着黑白相框里弟弟陈阳的笑脸,那笑容还停留在去年春节全家聚餐时——陈阳举着酒杯,说要在30岁前给林薇买套江景房,让她不用再挤出租屋。相框玻璃上落着一层薄灰,陈默伸手去擦,指尖却在触及"2025.8.10-2025.8.15"的生卒日期时猛地缩回。
五天。从弟弟在工地上摔下来到今天出殡,只有五天。
"哥,喝点水吧。"林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哽咽。陈默回头时,正看见她把拧开的矿泉水递过来,手腕上那串陈阳送的银手链滑到小臂,露出半截泛白的手腕。她今天穿了身黑色连衣裙,裙摆下的脚踝却隐约闪着红光——是新涂的指甲油,正红色,像凝固的血。
陈默的喉结滚了滚,没接水瓶。他记得林薇以前从不涂这么艳的颜色,陈阳说过她喜欢裸粉色,"像小姑娘的指甲盖"。三天前在医院太平间,他还看见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点颜色都没有。
"人都走了,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堂叔拍着陈默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灵堂里的亲友渐渐散去,八仙桌旁的麻将局已经摆了起来——老家的规矩,白事要热闹三天,可陈默只觉得这喧嚣像针一样扎耳朵。他起身想去给弟弟烧最后一沓纸钱,却看见林薇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对着他在打电话。
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她说话时微微晃动的肩膀不像在哭。陈默皱了皱眉,刚要走过去,就看见一个穿米白色夹克的男人从楼梯口拐进来。男人头发抹得锃亮,牛仔裤上没有一点灰尘,在满眼素黑的殡仪馆里扎眼得像根白刺。
男人径直走到林薇身边,自然地伸出手,用拇指擦掉了她脸颊上的什么东西。林薇没有躲,反而微微仰头看着他,嘴角似乎动了动。陈默的心脏突然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认得那个动作,去年陈阳带林薇来家里吃饭,她被辣椒呛到,陈阳就是这样替她擦嘴角的。
"你是谁?"陈默的声音劈了叉,像被砂纸磨过的钢筋。
男人转过身,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哦,我是林薇的朋友,过来送陈阳最后一程。"他说话时,右手还搭在林薇的胳膊上,手指几乎要嵌进她的丧服布料里。
林薇猛地挣开他的手,脸色惨白:"哥,你别误会,他是..."
"误会?"陈默往前走了两步,灵堂里的哀乐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麻将牌碰撞的脆响。"我弟躺在里面还没凉透,你就带着'朋友'来送他?"他的目光扫过林薇的指甲,那抹正红在惨白的光线下像在滴血,"这指甲,是为了哪个死人涂的?"
林薇的嘴唇哆嗦着,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默,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殡仪馆的喧闹都静了一瞬。打麻将的亲戚探出头来,八仙桌上的骰子还在旋转。"解释你怎么在我弟的葬礼上,让别的男人替你擦眼泪?还是解释你行李箱里的红裙子,准备穿去哪里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