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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坐电梯,一口气爬了十二楼。短短几分钟,像是又走了一遍这炼狱般的八年。
宋旖把念念扔给我时,他像个皱巴巴的小猫,连哭声都是虚弱的。我一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我笨拙地学着冲奶粉、换尿布,多少个夜晚因为他无休止的哭闹而崩溃。奶粉钱、尿布钱、我妈的医药费,像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念念上学了,懂事了。有一次开家长会,老师当着所有家长的面“委婉”地问我,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一直不出现,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些探究和同情的目光,比耳光还疼。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宋旖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地毁了我。原来她那个圈子里有个变态的赌局,赌谁能用最短的时间,让一个最优秀的“凤凰男”心甘情愿地坠落,并亲手踩碎他所有的骄傲。
宋旖赢了,赢得很彻底。
她甚至没用什么复杂的计谋,仅仅用了一点虚假的爱意和毫不费力的背叛,就让我万劫不复。而我,从始至终,都是她炫耀战绩的勋章。
走到家门口,我脱力地靠在门上,等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恨意平复下去。推开门,我走进念念的房间,他睡得很沉,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这一刻,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站在阳台上,我点燃一支烟,看着楼下那辆惹眼的宾利还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我没开灯,不想让她知道我具体住在哪一层。直到那辆车终于开走,我才松了口气。
我以为,这次的交锋,会是最后一次。她已经欣赏完她的“作品”了,应该不会再有兴趣。
直到三天后,我正在公司待命,邻居张阿姨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裴啊,你快回来看看吧!刚才有个开豪车的漂亮女人来敲你家门,说是你……你远房表姐,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玩具!我看她那样子不对劲,别是人贩子吧!」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手脚冰凉。
我疯了一样冲出公司,连招呼都没打,开着我那辆破奥迪在晚高峰的车流里横冲直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碰到念念,绝对不能!
当我气喘吁吁地冲上楼,掏出钥匙的手都在抖。
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看见宋旖坐在我的沙发上,正温柔地笑着,把一块削好的苹果递到念念嘴边。
而我的儿子,正仰着头,用一种全然陌生的、孺慕的眼神看着她。
那一刻,我经营了八年的世界,轰然倒塌。
5
我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應聲而斷。
血液咆哮着湧上頭頂,視野里的一切都變成了血紅色。世界縮成一個點,就是宋旖那隻拿着蘋果的、白得刺眼的手。
「別碰他!」
我像一頭髮瘋的野獸,低吼着衝過去。客廳狹小的空間里,我掀翻了茶几,上面念念的玩具和零食嘩啦啦碎了一地。
宋旖甚至沒有躲閃,她只是輕巧地將念念攬進懷裡,用一種無辜又委屈的眼神看着我,對懷裡被嚇到的孩子柔聲說:「念念,看,爸爸跟你開玩笑呢。」
她的鎮定像一桶汽油,澆在我滔天的怒火上。
「宋旖!你給我滾出去!」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從沙發上拖起來。她的身體很輕,但我用盡全力,卻發現她像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