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铜墨盒拿回店里,用软布蘸着酒精慢慢擦拭。黑垢一点点褪去,盒盖上的花纹渐渐清晰:原来是一幅浅刻的山水图,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角落里还有个小小的“文”字印章,刻工虽不繁复,却透着雅致的韵味。
“这是清代的文人墨盒。”刘老凑过来看了看,摸着下巴点头,“你看这包浆,至少是道光年间的。可惜锈得太厉害,盖子都打不开了,就算是老物件,也卖不上价。”
林砚没说话,找来细巧的螺丝刀,小心翼翼地撬动锈死的盒盖。“咔哒”一声轻响,盖子终于打开了,里面积着干涸的墨渣,却意外地没有发霉。他忽然注意到盒底内侧,刻着几行极小的字,像是主人随手记下的随笔:“丙子年秋,与君同游采石矶,归作此盒。”
“丙子年……”林砚在心里算了算,那是1876年,正是晚清文人辈出的年代。这墨盒说不定藏着某个读书人的往事。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联系了做文物修复的苏师傅——就是上次修复古琴的老工匠。苏师傅看到铜墨盒时眼睛一亮:“好东西啊!这是‘刻铜文房’,当年文人都爱用。你看这浅刻工艺,是‘同古堂’的路子!”
苏师傅把墨盒带回工作室,用特殊溶剂软化锈迹,再用细砂纸轻轻打磨,最后上了一层保护蜡。三天后,铜墨盒焕然一新:青绿色的铜锈变成了温润的古铜色,山水图的线条清晰流畅,连盒底的小字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惊喜的是,苏师傅还找到了配套的砚台盖子,盖上去严丝合缝。
“这种文人自用的刻铜墨盒,现在收藏圈正热呢。”苏师傅把墨盒递给林砚,“尤其是有明确纪年和题字的,更是难得。你可以联系专门做文房收藏的人问问。”
林砚抱着修复好的铜墨盒,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他没有直接找收藏家,而是联系了本地的书法协会,提议办一场“文房雅集”,把铜墨盒和拍卖行里的老毛笔、旧砚台一起展出,再请书法家现场用老墨盒研墨书写。
雅集那天,小小的展厅挤满了人。书法家们握着百年前的毛笔,蘸着从老墨盒里研出的墨汁,在宣纸上写下诗句,墨香混着铜器的温润气息,仿佛穿越回了那个笔墨飘香的年代。一位白发老先生捧着铜墨盒,看了半天眼眶发红:“我爷爷当年也有个这样的墨盒,可惜文革时弄丢了……这上面的刻字,跟他的笔迹太像了。”
最终,这位老先生以合理的价格买下了铜墨盒,他说要把它捐给地方博物馆,配上文字说明,让更多人知道这些老物件背后的文人故事。
傍晚送老先生离开时,夕阳正落在铜墨盒上,古铜色的表面泛着柔和的光,山水图的纹路里像是藏着流动的时光。林砚站在门口,看着老先生小心翼翼捧着墨盒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很满。
口袋里的聚宝钱轻轻发热,这次的暖意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他忽然明白,有些物件的价值从不在价格标签上——就像这蒙尘的铜墨盒,它装过的不仅是墨汁,更是某个读书人的心事,是一段被时光封存的笔墨记忆。让它重新回到懂它的人手里,让它的故事被听见,才是最好的“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