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我在产床上被宫缩撕成两半,老公却拿着手机在产房外拍下一张自拍:“我要当爹啦!”——三天后,我的子宫刚缝完针,还不能自理,他却带着公婆登上了去大理的航班,留下一句:“陪产假这么多天,光陪你太浪费了,我要陪我爸妈出去转转,尽尽孝心。”
十五天后,他们旅游归来,发现价值420万的婚房换了锁,门口贴着一张A4纸:
“房子已售,请三日内搬离。”
而我抱着刚满月的女儿,坐在全款买下的市中心新房里,微笑着按下发送键:
“欢迎来到无家可归的世界。”
1 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一直以为,人生最狼狈的模样,是高考前一夜背不完的政治提纲;是加班到凌晨三点一个人蹲在 27 楼厕所干呕;是婚礼当天被婆婆当众挑剔“屁股小,怕不好生”。后来我才明白,那些都只是序章。真正的狼狈,是你躺在产床上,双腿被架成羞耻的 M 形,宫缩像钝刀子把你从中间锯开,而身边本该握紧你手的人,却嫌血腥味儿冲,躲到走廊刷手机。
凌晨四点二十五分,羊水破了。我第一反应是抓起枕边的待产包,第二反应是给周屿打电话。他出差在邻市,说高速封路,不一定赶得回来。我听见电话那头有女人的声音催他“快点出牌”,才反应过来他在打牌。那一刻,我竟没有生气,只在心里默默背了一遍银行卡密码——我怕我死在手术台上,女儿连奶粉都买不起。
我妈在外地照顾中风的外公,婆婆在电话里哈欠连天:“我心脏不好,见不得血,你们年轻人懂科学,医院比我在有用。”于是,我独自打车去医院。雨下得很大,司机怕我生在车上,把车窗摇下一半。冷风夹着雨点打在我脸上,像无数细小的耳光。我在后座给未出生的孩子起小名——“笑笑”,希望她将来不必把世界活成一场苦刑。
宫口开到三指时,周屿终于出现,头发凌乱,带着烟味和泡面味。他蹲在我床边,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忍一忍,老婆,很快的。”我抓住他的手腕,指甲陷进肉里,他却像被烫到一样抽走,转头对护士说:“她怕疼,给打个无痛吧。”护士看我一眼,意味深长:“无痛要家属签字。”他哦了一声,低头在知情同意书上画押,动作干脆得像在快递单上签收。
无痛上了,世界从火海沉入温水。我迷糊睡去,梦见大学图书馆外的银杏叶,黄得晃眼。周屿追我时,每天五点在楼下等我,手里一杯五分糖的乌龙奶盖。醒来是医生拍我脸:“全开啦,用力!”产房里灯光惨白,像被塞进一只放大镜,所有疼痛重新聚焦。我听见自己像野兽一样嚎叫,听见医生说“会阴条件不好,侧切吧”,听见剪刀剪开皮肉的闷响。最后一下,我几乎是拽着床栏把自己撕裂——然后,一声猫似的啼哭落地。
6 斤 4 两,女孩。护士把她趴在我胸口,湿漉漉的小身体像一块刚出炉的面包。我贪婪地闻她头发里的羊水味,眼泪流进嘴角,咸得发苦。周屿在旁边举着手机拍照,镜头对着孩子,也对着我血迹斑斑的下体。我虚弱地说:“别拍了。”他头也不抬:“不行,我要发给我妈。”
产后大出血来得毫无预兆。我只觉得下身一热,像有人拔掉了浴缸塞子。医生护士瞬间围上来,输液、按压、喊血库。我仰面躺着,天花板在旋转,耳边嗡鸣。有人把氧气罩扣在我脸上,世界变成白色噪音。我抓住离我最近的一只手,喃喃道:“笑笑……”那只手回握了一下,是护士,不是周屿。后来我才知道,他晕血,被推出去时在门口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