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张明信片,忽然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客厅回荡,像夜猫子叫。高姐探头:“怎么啦?”我把披肩抖开,对着灯光看:“这颜色真喜庆,留着给你当围裙。”
同一天,我乳腺炎高烧 39.8℃。高姐给我物理降温,用温水擦腋窝、腹股沟。笑笑被暂时隔离到次卧,饿得嗷嗷叫。我躺在床上,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耳边却清晰地听见高姐给周屿打电话:“你媳妇烧得快糊了,孩子没奶吃,你们能不能回来?”电话那头音乐震天,周屿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不是有你在吗?我们行程排得满,改签损失好几千呢。”高姐气得摔了电话,回头看我,我咧嘴笑:“别浪费电话费了。”
第十天,我退烧了,也回奶了。胸前一马平川,像被熨斗烫过的平原。高姐急得团团转,我却松了口气:奶粉就奶粉吧,省得再受那份罪。夜里三点,我给笑笑冲了第一瓶奶粉。她叼着奶嘴,小手握成拳头,咕咚咕咚喝得满脸通红。我靠在床头,看窗外月亮挂在楼角,像一块被啃缺的饼。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我和周屿结婚三周年。去年他还订了蛋糕,今年蛋糕没了,只剩一屋子寂静。
也是那天,婆婆在朋友圈发了第二条动态:九宫格,玉龙雪山、蓝月谷、网红玻璃栈道。配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点了个赞,顺手截图保存。高姐问:“你还笑得出来?”我滑动手机相册,把他们的笑脸、我的血淋淋的刀口、笑笑的出生证明,全部拖进一个新建文件夹,命名为“证据”。
第十一天,我接到银行短信:房贷扣款失败。我这才想起,还款卡绑在周屿工资卡上,卡里只剩 300 块。我冷笑一声,打开支付宝,从自己的理财账户里转出 2 万,手动还贷。做完这些,我给周屿发微信:“房贷我垫了,回来记得还我。”他回了一个 OK 手势,再没下文。
第十二天凌晨,笑笑第一次肠绞痛,哭得脸发紫。我抱着她在屋里走八字,高姐烧热水给她敷肚子。我手机震动,是周屿发来一段视频:篝火晚会,他和婆婆手拉手跳民族舞,背景音乐是《小河淌水》。我调静音,把手机扣在沙发垫底下。笑笑在我怀里渐渐安静,小脑袋蹭着我的下巴,留下一串奶渍。我对她耳语:“别怕,妈妈带你搬家。”
天亮之前,我起床洗了澡。热水冲在刀口上,像千万根针扎。我咬牙挺着,把头发吹干,换上一条宽松的亚麻连衣裙——那是我怀孕前最喜欢的裙子,现在套在身上,像披着一个空壳。我站在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却有一双前所未有的亮眼睛。高姐推门进来,看我:“要出门?”我点头:“去中介,把房子挂出去。”
中介小伙子九点准时到,西装革履,进门先被满屋婴儿用品惊了一下。我递给他房产证、购房合同、还款流水,声音冷静得不像产妇:“急售,一次性付款优先,降价 8%。”他翻了翻资料,试探问:“哥嫂同意吗?”我微笑:“产权人是我,我签字就行。”他识趣闭嘴。量房、拍照、做 VR,一小时搞定。临走前,他递给我一张名片:“姐,你是我见过最飒的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