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更新时间:2025-08-24 02:45:49

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我低头亲了亲笑笑的额头。她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奶珠。我对她说:“宝贝,从今天起,咱们娘俩相依为命。”

2 被抛弃的月子

他们飞云南那天夜里,北京刮大风,阳台的绿萝花盆被掀翻,“咣”一声砸在地上。高姐去收拾,我抱着笑笑站在客厅中央,像站在一艘忽然被凿漏的船里。四周都是水,我却得先学会游泳。

月嫂高姐见我的第一眼就说过:“你婆婆那脸色,一看就不好惹。”我当时还替她打圆场,说老人只是紧张。此刻高姐把碎瓷片扫进簸箕,语气平静得像在播报天气:“他们仨一走,这屋就剩咱娘仨,你想哭就哭,别憋着。”我摇摇头——眼泪早在 ICU 流干了,现在只剩一口硬气,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

夜里十点,第一次堵奶。胸前像塞了两块烧红的石头,轻轻一碰就要炸。高姐用热毛巾给我敷,再用手法疏通。我疼得浑身发抖,手指把床单抠出洞。笑笑在一旁小嘴一瘪一瘪,却吸不出奶,急得直哭。高姐让她趴在我胸口,鼻尖对着乳晕,一边轻轻按压,一边哄:“宝宝乖,帮妈妈把水管通开。”那一瞬我忽然鼻酸:原来“相依为命”四个字,是这样写的。

凌晨三点,周屿发了一张照片到家庭群:洱海边的玻璃房,星光掉在水里,像撒了一把碎银子。他配字:“人生第一次带爸妈旅行,感恩。”我放大图片,看见婆婆披着一条玫红色披肩,笑得见牙不见眼,公公端着啤酒杯,周屿比着剪刀手。隔着屏幕,我都能闻到海风的腥甜。我把手机反扣在枕边,听见自己心脏“咚咚”砸在耳膜上——不是难过,是愤怒。

产后第五天,恶露突然增多,血块顺着腿往下淌。高姐吓得脸色发白,要叫 120。我拦住她:“别花那钱,我自己有数。”我咬牙换了两条安心裤,又吞了四粒益母草,躺回床上。高姐抱着笑笑在屋里转圈,嘴里念念叨叨:“你爸那个狗东西,良心被洱海的风刮跑了。”我苦笑,却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第六天,刀口拆线。社区医院的女医生戴着口罩,只露一双眼睛,声音软得像棉絮:“会有点疼,忍一下。”我点头,指甲掐进掌心。拆完线,她递给我一面小镜子:“愈合得不错,回家继续烤灯。”镜子里,那条紫红色的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我雪白的肚皮上。我把镜子扣过去,心里却想:也好,留个印记,省得以后忘了疼。

回家路上,笑笑在婴儿提篮里睡着,小嘴吐着奶泡泡。我戴着口罩、墨镜,把自己裹成一只粽子。电梯里遇到楼上邻居,老太太盯着我手里的提篮,又看看我憔悴的脸,欲言又止。我冲她笑:“阿姨,我刚带孩子去医院做检查了。”老太太“哎哟”一声:“这刚生完孩子,怎么没人陪你去?”我轻描淡写:“我老公陪他爸妈旅游去了。”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我快步走出去,背后传来老太太的叹气:“作孽哦。”

第七天,我收到婆婆寄来的第一份“礼物”——一条 99 块钱的云南披肩,颜色艳得能滴血。快递盒里还塞了一张明信片,正面是大理三塔,背面是婆婆的钢笔字:

“澜澜,月子注意保暖别着凉,出屋记得戴帽子。鸡汤我发教程给高姐了,你让她照着炖。我们 12 号回,别乱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