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秋点头,指尖在卷宗上划出一行字:“十年前村里首富家的儿子意外去世,当时办了场很隆重的‘喜事’,听说给女方家里送了足足二十万彩礼。之后就常有村民说夜里看到红衣女子在坟地徘徊,起初以为是眼花,直到这三个月闹得越来越凶。”
风从槐树叶间穿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有人在低声哭泣,哭一阵又停了,像是怕被人听见。苏晚握紧手腕上的银镯,冰凉的触感让她忽然想起姐姐走的那天,眼眶红红的,却笑着说:“晚晚要好好读书,以后走出大山,别像姐姐这样,一辈子被困在这儿。”
那时她不懂姐姐眼里的绝望,如今站在这荒村的夜色里,才隐约尝到一丝被时代和命运困住的无奈——就像这槐树下的红影,或许也曾是个在灯下绣牡丹的姑娘,也曾盼着“日子缝得牢些”,却被一张无形的“诡令”捆在了这深山里,连哭都只能藏在风声里,连恨都找不到确切的方向。
林砚秋忽然轻“咦”一声,指着卷宗上的一行批注:“当年经手那场‘喜事’的媒人,三年前疯了,临终前总说‘红嫁衣里有血’‘她在找没绣完的花’。”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手腕上的银镯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低头看去,镯身的“晚”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姐姐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车子在村委会院子里停稳时,月光恰好被云层遮了大半。林砚秋刚拉开车门,就见廊下窜出个黑影,手里攥着的手电筒光柱晃得人睁不开眼。
“是城里来的调查员吧?”黑影的声音发颤,听着是个老人。等光柱稳住,才看清是个穿蓝布褂子的老汉,脸上沟壑里积着风霜,手里还捏着串佛珠,转得飞快。
“我们是苏晚和林砚秋。”苏晚亮了证件,注意到老汉袖口磨出了毛边,鞋面上沾着新鲜的泥土,像是刚从田里赶回来。
“我是村支书老周。”老汉搓着手,引他们往办公室走,“可算把你们盼来了!这三个月村里没安生过,家家户户天一黑就插门,孩子夜里哭都不敢哄大声。”
办公室里飘着股霉味,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旧账本。老周拧开昏黄的灯泡,光线勉强照亮墙上褪色的标语。他给两人倒了热水,杯底沉着层水垢:“那红影就缠上了七户人家,巧的是,这七户当年都沾过李家的光。”
“李家?”林砚秋追问。
“就是十年前办‘喜事’的那家。”老周压低声音,佛珠转得更快了,“老李家独苗没了,按老规矩寻了门‘骨亲’,给了女方家一大笔钱。当时村里不少人去帮忙了,这七户要么是抬过嫁妆,要么是搭过喜棚。”
苏晚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杯壁的温热挡不住指尖的凉。她想起奶奶说过,旧时候办冥婚,女方家收了彩礼,就要把姑娘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和男方的骨灰一起埋进坟里,美其名曰“结发同穴”,实则是把活人当成了祭品。
“那姑娘……是哪儿人?”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老周愣了下,眼神飘向窗外的黑暗:“好像是山外不远的村子,具体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还不是支书,只听说姑娘家穷,弟弟要盖房娶媳妇,才应下这门亲。”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办喜事那天挺邪门,明明是大晴天,送‘嫁妆’的时候突然起了大风,红盖头被吹掉了,有人说看见姑娘脸色白得像纸,眼里全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