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姐姐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风,吹得她站不稳,姐姐替她拢了拢头发,说“到了新家就不哭了”。她当时以为姐姐是舍不得,现在想来,那或许不是舍不得,是绝望。

“后来呢?”林砚秋问。

“没后来了。”老周摇头,“按规矩,‘嫁’过去的姑娘要在坟前守三天,之后就……就该回娘家了?可没人见过她回来。她娘说她跟着远房亲戚去外地打工了,再没了音讯。”他叹了口气,“山里穷,姑娘家的命贱,丢了、跑了,都不算稀奇事。”

“命贱”两个字像针,扎得苏晚耳膜发疼。她想起姐姐辍学那年,才十六岁,拿着录取通知书哭了半宿,最后把通知书锁进木箱,说“弟弟要上学,我去打工挣钱”。母亲当时摸着弟弟的头笑,说“还是月儿懂事”。原来在家人眼里,姐姐的前途,从来都不如弟弟的学费重要。

夜里十一点,老周领着他们去老槐树下勘察。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照得树干上的裂痕像一张张嘴。林砚秋打开罗盘,指针疯狂转动,边缘的铜圈都磨出了细响。

“怨气源头就在这附近。”他蹲下身,用手电筒照向树根处,“这里的土被动过。”

苏晚凑近看去,果然有片泥土颜色偏深,还残留着模糊的脚印,像是有人反复在这儿徘徊。她忽然注意到树根缝隙里卡着个东西,伸手抠出来一看,是枚锈迹斑斑的顶针,边缘还缠着几缕红线。

这顶针她认得。姐姐以前绣东西总戴着,说是工厂里一个阿姨送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月”字。她颤抖着翻转顶针,内侧果然有个歪歪扭扭的“月”,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

风又起了,老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苏晚猛地抬头,只见远处坟地方向,一道红影一闪而过,衣袂翻飞间,似乎有银光亮了一下,像极了她手腕上的银镯。

“它在那儿!”老周吓得往后缩。

林砚秋迅速掏出符纸,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别靠近!它在传递信息。”

红影停在不远处的坟头,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苏晚盯着那道影子,忽然发现它的身形和记忆中姐姐的轮廓渐渐重合——一样的身量,一样走路时微微偏头的习惯,连风吹起衣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钻进脑海,让她浑身发冷。

不可能,她对自己说。姐姐只是去打工了,母亲说过的。

可那顶针、那刺绣、那哼唱的调子,还有老周说的“弟弟盖房”“外地打工”……所有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她不敢想的真相。

红影忽然转向她的方向,虽然看不清脸,苏晚却莫名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她,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心疼。

林砚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低声道:“它没有恶意,至少对你没有。”

苏晚攥紧手里的顶针,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五年前那个傍晚,姐姐把银镯戴在她手腕上,说“以后姐姐不在,就让它陪着你”。当时她只当是离别絮语,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姐姐能说出口的,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