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图书馆闭馆晚了,两人沿着漉湖的堤岸往回走。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色,归鸟的翅膀掠过水面,留下一道道波纹。周雪兰忽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芦苇荡说:“陈默,你看,那边的芦苇快开花了,等开了花,白茫茫的一片,像雪一样。”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心里忽然一动。他想起自己写的《堤上的风》里,女主角就喜欢在芦苇荡边唱歌。他转头看周雪兰,她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暖光,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他忽然鼓起勇气说:“雪兰,等芦苇开花了,我带你去笠西乡的堤岸看,那里的芦苇比这儿密,风一吹,能听见‘沙沙’的响,特别好听。”
周雪兰脸颊微红,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好啊。”
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了。陈默会在训练间隙,偷偷往周雪兰的课桌里塞纸条,写几句他新写的诗;周雪兰则会在他打完球后,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有时还会带一瓶凉白开,里面泡着她从家里带来的金银花。他们的心事,像漉湖里的浮萍,悄悄在水面上蔓延,连身边的同学都看了出来——运动会上,陈默跑完1500米,第一个冲过来递水的是周雪兰;文艺汇演前,周雪兰紧张得手心冒汗,陈默会在后台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唱歌的时候,像有光”。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学校放了半天假。陈默约周雪兰去漉湖堤岸。那天没有风,湖水很静,芦苇刚抽出白色的花穗。陈默坐在堤坡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湘江文艺》,里面登了他的短篇小说《父亲的警徽》。他递给周雪兰:“写我爸的,你看看。”
周雪兰接过杂志,慢慢读着。文章里写了陈默小时候,父亲带着他在堤上散步,教他认星星;写父亲牺牲后,母亲抱着父亲的警徽哭了一夜;写他立志要当警察,替父亲守护这方水土。读到最后一句“堤上的风还在吹,我知道父亲在看着我”,周雪兰的眼睛湿了。她抬起头,看见陈默正望着远处的湖面,眼神里有怀念,也有坚定。
“陈默,”周雪兰轻声说,“你一定会考上中国刑警学院的,一定会成为像你父亲一样的好警察。”
陈默转过头,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心里一暖。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凉,却很柔软。“那你呢?”他问,“你要去湖南师院,以后当音乐老师,对吗?”
周雪兰点头,嘴角弯起:“我想回清湖县一中教书,教这里的孩子唱歌,像当初老师教我一样。”
那天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漉湖的水面上,随着波纹轻轻晃。他们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承诺”,但心里都清楚,这份在洞庭湖畔萌发的情愫,会跟着他们的青春,一起走向更远的地方。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县一中的红榜贴在大门口,陈默的名字排在第一,被中国刑警学院录取;周雪兰的名字紧随其后,考上了湖南师院音乐系。那天下午,陈默骑着自行车,载着周雪兰去了笠西乡的堤岸。芦苇花正盛,白茫茫的一片,风一吹,就像雪落在肩头。陈默停下自行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蓝珀色的发夹,上面镶着一颗小小的珍珠,是他用稿费从县百货大楼买的,珍珠来自鸭明湖的人工蚌,据说“能保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