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惜了,活蹦乱跳的姑娘……”

“……谁让她命不好,克死爹娘,又赶上陈瘸子家那傻小子淹死……”

“……配阴亲……好歹算有个归宿……”

“……总比曝尸荒野强……”

议论声断断续续地钻进耳朵,像冰冷的针,扎在麻木的心上。归宿?我的归宿就是和那个淹死在臭水沟里的傻子躺在一起,在黑暗冰冷的泥土里腐烂?

身体被七手八脚地抬起,轻飘飘地,像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然后,被重重地扔进了一个狭窄、坚硬的空间里。后背撞在粗糙的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浓重的土腥味和木头腐朽的霉味瞬间包裹了我。

是棺材。

头顶那片混沌的血色(盖头)被粗暴地扯掉了,最后一丝天光漏进来,刺得我眯起眼。棺材口上方,围着一圈模糊的人脸,表情各异,有麻木,有好奇,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陈瘸子那张扭曲的脸在最前面,他咧着嘴,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得意作品。

“盖棺——!”

随着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吆喝,沉重的棺盖被几个汉子抬了起来,阴影一点点吞噬了那可怜的光线,也吞噬了棺材口那些模糊的人脸。最后一线天光消失的瞬间,我看到了陈瘸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近乎残忍的快意。

“咚!”

棺盖严丝合缝地落下,发出沉闷的巨响。世界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紧接着,是更令人绝望的声音。

“嘭!嘭!嘭!嘭!”

铁锤敲击棺材钉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沉重而规律,像丧钟,直接敲在我的心脏上。每一声都伴随着棺木细微的震颤,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震得灵魂都在发抖。七颗长钉,象征着彻底断绝生路,将我和这个活人的世界,永远地隔绝开来。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空气迅速变得污浊、稀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棺材里木头和泥土的陈腐气味,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越来越沉,越来越闷。药力还在体内肆虐,麻痹着四肢百骸,但意识却像沉在冰冷水底的石头,异常清晰。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微弱得如同游丝的心跳,能感觉到冷汗浸透了那身粗糙的嫁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黑暗拉得无比漫长。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勒紧我的喉咙,扼住我的呼吸。

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

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粗糙的棺木,木屑刺进指缝,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这点痛楚像黑暗中唯一的光,微弱,却顽强地刺激着我几乎要涣散的神经。舌尖抵在牙齿间,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咬了下去!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铁锈般的味道冲散了那股药味的恶心。剧痛让混沌的头脑猛地一清。

血……我的血……

一个模糊的念头,像闪电般劈开绝望的黑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村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蜷缩在破庙角落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时,我偶然听到的只言片语。她说,横死之人,怨气冲天,若以舌尖精血为引,于绝境之地画下心头执念之符……可通幽冥,可借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