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我承了爷爷的遗物——一间古董铺子。 整理货架时发现一本民国针谱,记载用尸油浸泡丝线可绣魂夺魄。 当晚总听见阁楼传来绣花针落地的嘀嗒声。 循声而上,只见满墙都是我童年至今的偷拍照。 每张照片心口处都被猩红丝线绣出同一句:“孙家第七代传人”。 阴影中传来爷爷的慈笑声:“乖孙,该学祖传的绣尸手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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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在这片黏腻的雨夜里融化,霓虹成了淌血的伤口。我攥着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能吸走所有光线的死亡通知,还有一枚冰冷坚硬的黄铜钥匙,站在了“尘寰阁”的门前。这名字被蚀刻在一块乌木旧匾上,字迹倦怠,透着一股活够了的漠然。

爷爷孙纪忠。这个名字在我齿间滚过,陌生得硌牙。一个模糊的影子,一团存在于父母复杂叹息和偶尔梦魇边缘的灰雾。据说他脾气孤拐,守着一堆破旧玩意儿,死在铺子深处,几天后才被催缴水电费的人发现。

钥匙插进锁孔,阻力很大,像是推开一座坟墓的石门。一股混杂着陈腐木头、灰尘、霉斑,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古书页和草药混合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把我呛得后退半步。

店里是时间的废墟。多宝格里塞满形制诡异的瓷器,铜器上绿锈斑驳,墙角的座钟指针早已僵死。空气浓稠得能摸出形状,每一口呼吸都像在吞咽历史干结的垢。我拖着脚步,行李箱轮子在积灰的地板上碾出两道新鲜的伤疤。

父母?他们远在海外,电话里的悲伤礼貌而高效,带着长途信号特有的沙沙杂音。“小默啊,爷爷的东西你处理一下,有价值的拍卖,没用的……就扔了吧。”语气轻快得像在吩咐我清理过期报刊。遗产?除了这间阴森的铺子和里面这些散发着死气的物件,大概就只剩一个“孙”姓。

阁楼的楼梯又窄又陡,踩上去发出濒死的呻吟。上面更暗,堆叠的木箱像一口口小棺材,蛛网银丝般挂着,随风(如果真有风的话)轻轻颤动。我打开手机电筒,光柱扫过,尘埃在光束里疯狂起舞。

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樟木箱子没上锁。里面是些零碎:几件泛黄的中山装,一枚生锈的顶针,一绺用红绳系着的枯槁头发……还有一本线装册子,封面没有题字,只用墨笔画了枚极其写实的绣花针,针尖一点暗红,邪得灼眼。

民国货。纸页脆黄,墨迹是那种褪色的黢黑。竖排的毛笔字,工整里透着一股死板的疯劲。前面还正常,记录些早已失传的苏绣针法,彩线配色。越往后,字越潦草,内容也越发癫狂。开始出现“怨丝”、“孽线”这种字眼,配着扭曲的符咒般的图案。直到翻到那一页——

“绣魂篇”。

我的血似乎一瞬间冷了。上面详细记述:取横死之人的喉间油,混合墓土深处浸染尸液的阴丝,以特定咒文淬炼七七四十九日,可得‘牵魂线’。以此线绣人像,针针刺魄,线线缠魂,可令其生,令其死,令其永世不得超脱,沦为施术者掌中傀儡。旁白用小楷补充,字迹却是一种压抑的兴奋:“此法逆天,然孙氏先祖得以窥其门径,世代相传,盖因血脉异禀……”

胃里一阵翻搅。荒谬。这他妈比地摊文学还离谱。我猛地合上册子,像甩开一条毒蛇。可那冰凉的触感,还有那枚妖异的针图,却烙在了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