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视野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
眼前的阁楼景象在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破碎、混乱、令人窒息的画面——
· 一双极其苍老、布满深褐色寿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正用一柄薄如柳叶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剥离一具高度腐烂尸体的喉部脂肪。 尸臭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钻进我的鼻孔,糊住我的气管。那油脂是一种污浊的、泛着绿光的黄,被刮入一个陶钵,底下幽蓝的火焰舔舐着钵底。
·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根蜡烛摇曳。那双手撵着一根细针,针鼻穿过一缕枯槁的、属于死人的头发,蘸取钵里那粘稠、恶臭的油脂。 火焰偶尔爆开一点火星,映出一张模糊不清的、沉浸在某种狂热专注里的侧脸轮廓——是爷爷!更年轻,眼神却空洞得骇人,嘴里念念有词,吐出扭曲的音节。
· 无数的人影,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从长衫马褂到近代的中山装,他们都拥有同样一双眼睛——空洞、狂热,手里都拿着针,穿着各种诡异材质的线(有的泛着金属冷光,有的像是活物触须,有的干脆就是凝固的阴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对着绣架上的东西刺绣。 绣架上的“布料”在变幻,有时是某种未知生物的皮革,有时是浸透血污的绢帛,有时……干脆就是微微起伏的人体皮肤!那些被刺绣的对象发出无声的惨嚎,扭曲变形。
· 最后,所有画面碎裂,凝聚成墙上的那些照片——我的照片。 但视角变了,我仿佛漂浮在空中,冰冷地俯瞰着。我看到一个佝偻的、透明的身影(是爷爷的魂魄!)拿着针,穿着那猩红的丝线,一针一针,刺穿相纸上我的笑脸、我的哭脸、我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将那恶毒的诅咒——“孙家第七代传人”——绣入我的影像,也绣入我的命运。每一针落下,现实中的我就感到心脏被同步穿刺的剧痛和冰寒。
“啊——!!!”
这一次,喉咙里的禁锢似乎松动了一丝,一声极度恐惧、夹杂着生理性厌恶的嘶哑尖叫终于冲破了封锁。
那些灌输进来的画面不是记忆,是“知识”。是孙家这门“手艺”最核心、最血腥、最亵渎神灵的部分,被那根猩红的丝线,以一种暴虐的方式,硬生生塞进了我的大脑!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污染了,被无数代先人的疯狂、残忍和冰冷所玷污。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管。
“很好……很好……”
阴影里,那慈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满意的餍足。
“感受到血脉的呼唤了吗?乖孙……这才是我们孙家的根……扎在死人堆里,用魂魄喂养的根……”
牵引右手的力量再次出现。
但这一次,不再是完全的控制。那钻入我指尖的猩红丝线仿佛成了我肢体的一部分——一条恶毒冰冷的义肢。它依旧传递着指令,却不再需要蛮横地拉扯我的关节,而是直接作用于我的神经末梢。
我的右手,颤抖着,却无法抗拒地再次捏紧了那根冰冷的绣花针。
针尖,对准了绣架上那片空白。
这一次,我知道要绣什么。
那些被强行灌输的“知识”在我脑中翻腾,自动组合成一种诡异邪门的针法路径。我的手指肌肉开始自行微调,以一种我从未学过、却熟练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姿势持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