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那里幽幽地反着光,散发出比周围黑暗更浓重的恶意。
那本民国针谱就摊开在绣架旁,正好是那页——“绣魂篇”。
纸张自己在那里簌簌翻动,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指在快速浏览,又像是书页本身因为兴奋而在颤抖。那上面的墨迹,那些扭曲的字符和符咒,在昏暗中似乎活了过来,随着翻动发出一种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像是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纸页间窃窃私语,低低发笑。
牵引的力量陡然变化。
我的右手被猛地拽向那螺钿盒子,食指和拇指被无形的线强行掰开,精准地捏起了那缕暗红的丝线。
冰!
刺骨的冰寒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几乎将灵魂都冻出裂痕。那丝线摸上去根本不是线,而是一道凝固的极寒恶意,滑腻中带着一种诡异的韧性,仿佛有生命在内部微微搏动。
与此同时,我的左手被拉扯着,按向绣架上早已绷好的一块素白锦缎。
布料粗糙冰凉。
“呃……”
喉咙里的窒息感稍减,一股力量强迫我抬起头,视线聚焦在那本自动翻动的针谱上。
“绣魂篇”的图文在眼前疯狂闪烁,那些复杂诡异到非人的针法、那些扭曲如蝌蚪的咒文,以前看来是天书,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往我的眼球里、往我的脑髓深处烙印!
头痛欲裂!视野开始模糊、闪烁,无数的针影、线影、扭曲的人影在颅内翻滚咆哮!
不——!
我在灵魂深处嘶吼,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疯狂抗拒,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我能感觉到自己真实的意志在冰封的血管下微弱地冲撞,像被困在厚厚冰层下的鱼。
但没用。
那些尸油浸泡过的丝线,它们扎根在我的血肉里,连通着我的神经,它们的意志冰冷而绝对,碾压着我微不足道的反抗。
我的右手,捏着那根猩红得令人作呕的针,穿好了那截仿佛来自地狱的丝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牵引着,悬在了绣架上那片苍白的锦缎之上。
针尖。
一点暗红的光芒凝聚,对准了我左手中指指尖的正下方。
那本针谱的翻动停止了。
所有窃窃私语和低笑戛然而止。
阁楼陷入一种极致的、等待献祭般的死寂。
只有阴影深处,那慈祥的、冰冷的笑声余韵,似乎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然后,我的右手动了。
那股力量牵引着我的右手,稳定、精准,带着一种非人的冷酷,向下刺去!
针尖刺破空气,带着细微的尖啸,精准地扎向绣架上苍白的锦缎——不,是扎向我被迫按在锦缎上的左手中指指尖!
冰冷的金属触感先于剧痛传来,随即是针尖刺破皮肤、穿透指甲盖下方柔软组织的锐利痛楚!我浑身猛地一抽,却被丝线死死捆缚,连挣扎的幅度都被精确控制。一滴鲜红的血珠沁出,迅速被下方素白的锦缎吸收,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但真正让我灵魂战栗的不是这个。
是那根穿在针上的猩红丝线。
它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蚂蟥,贪婪地、迫不及待地顺着刚刚刺出的针眼,钻了进去!
一股远比物理穿刺更可怕的寒意顺着指尖疯狂涌入,沿着手臂的经脉急速蔓延,所过之处,血液冻结,肌肉僵硬,神经发出无声的哀嚎。那不是普通的丝线,那是一道有生命的、极寒的恶意,它在我体内游走,强行建立某种可怕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