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儿,使不得啊!”启蒙先生周夫子闻讯赶来,拉住他衣袖,颤声道:“赵知县朝中有人,你这一纸书疏,恐招来杀身之祸!你父亲前车之鉴,莫非忘了?”
陈东拱手道:“先生常教学生,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今民不聊生,我若缄默,何颜对父老乡亲?父亲虽因直言行,然志节不改,儿当效之。”
周夫子长叹一声,知不可劝,唯有摇头离去。
次日清晨,秋雾弥漫。陈东立于县衙门前鼓架下,奋力击鼓。鼓声震天,惊醒沉睡的小城。百姓闻声而来,越聚越多,衙役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阻拦这个有名气的书生。
知县赵德安被迫升堂,接过陈东呈上的书疏,才读数行便面色铁青。
“大胆陈东!妖言惑众,诽谤朝廷命官,该当何罪!”赵德安将书疏掷于地上,厉声喝道。
陈东昂首而言:“学生所陈,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可即刻派人查验粮仓,走访乡里!如今官仓粮米腐坏,而百姓以树皮草根充饥,此岂父母官所为?”
堂外围观百姓纷纷跪地,高呼:“陈公子所言不虚,求青天大老爷开恩!”
赵德安见众怒难犯,眼珠一转,假意道:“本官岂不知民间疾苦?然开仓放粮需上峰核准。尔等且散去,本官即刻申报。”
众人将信将疑,渐渐散去。赵德安果然佯装上报,暗地里却已记下这笔账,只待时机报复。
三个月后,秋闱放榜。陈东本已中举,却被赵德安暗中操作除名。消息传来,母亲垂泪,同窗愤慨,陈东却淡然一笑:“功名如浮云,得失岂能动心志?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他收拾行囊,告别母亲,决定游学四方。临行前,他在父亲坟前立誓:“儿虽不才,愿效古之忠良,正言直行,绝不辜负父亲教诲。”
秋风萧瑟,少年远行。李氏立于门前,望儿远去背影,泪湿衣襟。她不知,此一别,竟是永诀。
第二章 汴京风云
政和五年春,二十五岁的陈东踏上了汴京的土地。
东京汴梁,帝国心脏。御街宽达二百余步,两侧商铺林立,人流如织;虹桥之上车水马龙,繁华似锦。太学就坐落在这座城市的东南隅,红墙碧瓦,庄严肃穆,门前石狮巍然,匾额上“太学”二字乃徽宗御笔,瘦金体飘逸如竹。
陈东以三场考试皆优的成绩考入太学,成为外舍生。太学分三舍,外舍、内舍、上舍,弟子员二千四百人,为天下英才荟萃之地。他住进斋舍,与来自四方的才俊同窗共读。
白日里,他苦读经史,夜晚则与同窗探讨时政。一日,在崇文阁中,他与几位同窗辩论《资治通鉴》中关于党锢之祸的章节。
“东汉之亡,始于桓灵二帝宠信宦官,禁锢善类。”陈东慨然道,“如今朝中蔡京、王黼、童贯等‘六贼’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排斥异己,与东汉末年何异?”
浙江来的太学生沈长卿压低声音:“陈兄慎言!隔墙有耳啊。”
河北士子王俊拍案而起:“陈兄所言极是!更可恨的是童贯那阉人,执掌兵权却畏敌如虎,辽国残部尚不能平,如今金人崛起,北方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