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砖房》
第一章:死亡测绘
第一节:幽灵渗透(1942年9月27日 03:17)
第三颗照明弹升空时,巴甫洛夫数清了对面建筑上的弹孔。混凝土碎屑像黑雪般簌簌落下,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他蜷缩在弹坑边缘,15米外那栋四层公寓楼的轮廓在炮火中时隐时现,像头受伤的野兽匍匐在废墟里。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尝到了伏尔加河飘来的硝烟味,混合着某种腐烂水果的甜腥——那是三天前阵亡者的尸体在秋夜里发酵的味道。
"三个射击口。"阿廖沙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青春期特有的嘶哑。他的牙齿在黑暗中泛着青白的光,像一排待发的子弹。"二楼窗口有机枪,三点钟方向。"
巴甫洛夫没说话,只是用拇指抹开工兵铲上的露水。铲刃在月光下泛着尸骨般的冷光——这是他在哈尔科夫战役从德军尸体上缴获的,原本用来挖战壕的工具,现在开了三处放血槽。指腹抚过那些细密的凹槽时,他能回忆起每个槽口对应的亡魂:第一个是金发的党卫军少年,喉结还没完全长开;第二个戴着圆框眼镜,镜片碎裂时像星星在白天死去;第三个...
炮火突然沉寂。这种反常的安静比任何爆炸都令人毛骨悚然。巴甫洛夫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德国人正在重新集结。他打了个手势,五名侦察兵立刻像壁虎般贴着墙根移动,靴底碾过碎玻璃的声音被远处坦克引擎的轰鸣完美掩盖。
德军的照明弹突然升空,镁粉燃烧的刺目白光中,巴甫洛夫看清了阿廖沙脸上的绒毛。这个基辅农庄少年才十七岁,却已经学会用死人脂肪润滑枪栓,用裹尸布当绷带。他的左耳少了半片,那是三天前被弹片削掉的,现在伤口处还挂着半凝固的血珠。
通风管道的铁栅栏被酸液腐蚀过,轻轻一撬就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巴甫洛夫率先钻进去,管道内壁的冰霜贴着鼻尖划过,像死神的吻。他闻到了黑麦面包和血的味道——德国人刚在这里吃过宵夜,可能还就着果酱。这个念头让他胃部抽搐,他们已经两天没吃过热食了。
管道拐角处积着滩黑红色的液体。巴甫洛夫伸手蘸了蘸,指尖传来的粘稠触感告诉他这不是血——太稠了,带着机油的味道。德国人在这里维修过武器。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耳廓贴在生锈的管壁上。三米外,两个声音正在用德语交谈,内容关于某个叫埃尔莎的姑娘。
第二节:铲刃交响曲(03:49)
三楼的德国兵背对着管道口,钢盔下露出几绺金发,在月光下像成熟的麦穗。巴甫洛夫像测量原木直径般目测了他的颈围——不超过35厘米,工兵铲以30度角劈下时,铲刃与颈椎碰撞出伐木般的闷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金属切开肌肉、擦过骨头、最后卡在第三和第四节脊椎之间的整个过程。这个角度他太熟悉了,就像农民熟悉镰刀收割麦秆的最佳弧度。
第一个。
阿廖沙的匕首同时插进第二个哨兵的眼窝,刀尖从枕骨穿出时带出晶状体碎片,在墙上溅开一朵透明的花。但第三个德国人已经转身,MP40的枪口在黑暗中绽开橙红色的花——
"砰!"
子弹打碎了巴甫洛夫腰间的水壶,劣质伏特加溅在脸上,像滚烫的眼泪。他扑倒对方时,工兵铲的放血槽卡在了肋骨间。德国人用钢盔猛击他的太阳穴,他尝到铁锈味,索性张嘴咬住对方喉结。牙齿穿透皮肤时,他尝到了汗酸、枪油和一种奇怪的香水味。那人挣扎得像条上岸的鱼,直到巴甫洛夫听到"咔嚓"一声——软骨在齿间碎裂的感觉就像咬开新鲜的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