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谓的“证据”——模糊的监控片段里那个穿着相似外套的模糊身影,邻居大妈出于恐惧或无知而做的含糊不清的指认,还有那堆莫名其妙从天而降的“赃物”——被精心串联起来,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足以将我溺毙的网。 我嘶哑着辩解,一遍遍重复着“有人陷害”、“那不是我”、“我妈急需救命钱我怎么可能去碰毒品”……然而,我的声音在冰冷的程序和法律术语面前,微弱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甚至有一次,在我激动地试图陈述母亲病重的情况时,那个年轻的检察官微微皱了下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请注意庭审纪律,不要试图用无关信息干扰法庭审理进程。” 无关信息?我看着他那张公式化的脸,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头顶,冻结了所有挣扎的念头。这不仅仅是一场审判,这是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我的角色,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毒枭。 最终判决如同九天落下的极寒冰瀑,带着冻结一切的绝对力量,狠狠砸了下来。法官的声音,经过麦克风的放大,在肃穆到令人窒息的法庭穹顶下隆隆滚过,每一个字都像一枚淬毒的冰钉,精准地楔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听觉神经: “……本庭认定,被告人林烬,组织、运输、非法持有毒品甲基苯丙胺三百零七公斤,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其行为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四十七条……性质极其恶劣,数量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 我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骨头,软软地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椅背的寒气透过单薄的囚服,渗入骨髓。头顶惨白的光线晃得人头晕目眩,下方旁听席上隐约传来的、压抑着的低低议论声,如同隔着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三百零七公斤?这个精确到令人绝望的数字,如同一座凭空砸下的巨山,将我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成齑粉。荒谬感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将我淹没。是谁?到底是谁?需要动用整整三百公斤的冰毒来栽赃我这样一个蝼蚁般的底层?这背后的恶意和能量,仅仅是想象一下,就足以让灵魂冻结。 “为维护国家法律尊严,保障公民生命健康安全和社会秩序……依法判处被告人林烬……”法官的声音毫无波澜,冷酷得像宣读一份天气报告,“死刑!” “……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砰!” 法槌敲击底座的声音清脆而短促,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空洞回音,在陡然死寂下来的法庭里久久回荡。那一声轻响,如同宣告世界终结的丧钟。旁听席上似乎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又瞬间被更深的静默吞噬。我的视野里只剩下法官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刺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遥远和不真实。 死刑。两个字,轻飘飘的落下,却重逾星球。 意识在那一刻彻底远离了身体,漂浮在法庭冰冷的空气里。没有崩溃的哭喊,没有歇斯底里的辩解。只有一片死寂的空茫,一种灵魂被彻底抽离躯壳的麻木。我像一个局外人,看着法警冰冷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机械地将他从被告席上拖起来。眼前晃过检察官那张年轻却冷漠的脸,晃过旁听席上几张模糊不清、带着各异神色的陌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