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永王璘,不过疥癣之疾。其虽据江东,然名不正言不顺。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晓以利害,必不敢真与陛下为敌。当务之急,乃是平定安史之乱。”
肃宗闻言,眉头稍展,复又问道:“今有臣劝朕借回纥兵,众议不一,先生以为如何?”
李泌正色道:“借外兵平内乱,犹如引狼入室。回纥贪暴,若入中原,必生事端。我军虽弱,然民心可用。陛下若下诏募兵,以郭、李为将,假以时日,定能克敌。”
肃宗沉吟良久,终从李泌之言。
次日朝会,众臣为进军方向争论不休。有将领主张直取长安,收复京师以振士气;有的则认为应先取范阳,端叛军老巢。
众说纷纭间,李泌出列,娓娓道来:“陛下,用兵之道,如治丝絮,不可急功近利。今若直取长安,必与叛军主力硬拼,胜负难料。即便收复,叛军退守洛阳,我军又需再战。”
他指向地图范阳位置:“不如先取叛军老巢范阳。范阳乃安禄山根本,若失此地,叛军必乱。届时长安、洛阳可不战而下。”
大将郭子仪沉吟道:“李先生所言极是。然灵武至范阳,路途遥远,如何用兵?”
李泌早有成算:“可命郭将军率主力出井陉,取河北;李光弼将军出太原,定河东;臣请往江淮,筹粮募兵,以为后援。三路并进,使叛军首尾不能相顾。”
肃宗大喜,依计而行。
然而战事艰难,非一朝一夕可成。至德二年,唐军与叛军在长安附近展开激战,伤亡惨重。
是夜,肃宗辗转难眠,独至李泌帐中。见李泌正闭目静坐,不敢打扰,静立一旁。
良久,李泌睁眼,微笑道:“陛下心有疑虑?”
肃宗叹道:“战事胶着,将士伤亡日增,朕心难安。有时自问:是否朕德不配位,致此大难?”
李泌取水一杯,置于案上:“陛下请看这水,平静无波时,可照见万物;动荡起伏时,则混沌不清。用兵之道亦然,心躁则智昏,心静则慧生。”
他继续道:“叛军虽强,然内部分裂。安禄山已死,其子安庆绪与史思明互相猜忌。我观天象,不过一载,叛军必生内乱。届时乘势击之,可收全功。”
肃宗心稍安,又问:“然眼下粮草不济,如之奈何?”
李泌道:“臣明日即往江淮,督运粮草。另请陛下下诏,减膳撤乐,与将士同甘苦,则士气必振。昔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强吴。今陛下若能体恤士卒,天下归心,何叛不平?”
此后半年,李泌奔波于前线与江淮之间,筹措粮饷,调解诸将矛盾,屡建奇功。他至江淮,不仅督运粮草,更改革漕运,设转运院,使江淮米粮能源源不断运往前线。
又建议肃宗开文武科,广招人才,许多寒门士子得以脱颖而出,成为中兴栋梁。
唐军渐渐扭转劣势,接连取得胜利。乾元元年,唐军终于收复长安。捷报传来,朝野欢腾。
入城那日,百姓夹道欢迎,箪食壶浆。肃宗车驾行至朱雀大街,忽命停车,对身旁李泌道:“朕欲与先生同乘,以彰功劳。”
李泌坚辞:“臣乃布衣,不敢越礼。收复京师,全赖将士用命,陛下洪福。若臣僭越,恐失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