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方寒把残帛轻轻推到她面前,声音比刚才沉了些:“你看这里。”他指着残帛中“方垣藏抗奴禁制于寒渊,盼后世能解仙奴之苦”的句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我猜,这禁制或许还在寒渊底下。我们去一趟方家祖地,既能找回禁制,也能给方垣先祖一个交代——他不该被钉在‘逆贼’的耻辱柱上千年。”

方清雪垂眸看着残帛,指尖轻轻划过“抗奴禁制”四个字,忽然抬眼看向方寒。她的眼眸本就清冷如霜,此刻却像是映了月光,多了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柔和:“你可知,当年我为何会破例带你入羽化门?”

方寒一怔。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偶然在马厩旁捡到的九窍金丹,或是蛟符黄泉图散发出的微弱灵气,让方清雪动了惜才之心。毕竟那时的他,只是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马奴,在方家连抬头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每次给方清雪请安,他都要低着头,盯着自己磨破的布鞋,生怕多看一眼就会被管事打骂。

“那时你刚入方家三个月,”方清雪的声音慢了下来,像是在回忆一段尘封的往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袖上的药香,“我从羽化门回家探亲,路过马厩时,正看见管事拿着鞭子要抽你,身后还跟着两条恶犬。他说你偷了厨房的半块饼,要把你拖去后山喂狗。”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方寒的手上——那双手如今能翻云覆雨,能炼化诸天宝物,当年却只是一双布满冻疮和老茧的小手,指甲缝里还嵌着马厩的泥土。“你没求饶,也没跑,只是站在那里,盯着管事的眼睛。你的眼神里没有害怕,只有一股‘就算被打死,也不低头’的劲,像极了我小时候。”

方寒的心猛地一揪,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自己与方清雪的交集,竟从那样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我母亲曾是羽化门的外门弟子,”方清雪的声音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还沾着淡淡的苦涩,“她出身普通人家,没有背景,没有天赋,能进羽化门全靠自己苦熬——每天天不亮就去后山砍柴,换几枚低阶灵石买丹药;晚上别人都睡了,她还在藏经阁抄录残缺的功法,手指被毛笔磨出了血泡,就用布条裹着继续写。”

方清雪的眼眶微微泛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可后来,内门的一位长老丢了一枚‘聚气丹’。那枚丹药本是他要送给宗门长老的礼物,丢了之后,他急得团团转。因为我母亲前一天曾跟他争执过——她发现长老用外门弟子的血汗钱买奢侈品,忍不住说了两句——他就一口咬定是我母亲偷了丹药。”

“长老们根本不听她辩解,”她的声音更轻了,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们把她关在戒律堂的小黑屋里,用‘搜魂术’折磨她。搜魂术有多疼,你应该知道——那是能把人的神魂搅碎的酷刑。等我赶去的时候,她已经自焚了,只留下一块烧焦的发簪,和一句用鲜血写在墙上的话:‘清雪,修仙不是为了踩在别人头上,是为了不被人踩在脚下’。”

她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方寒的手背,微凉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像是一道暖流,熨帖着方寒紧绷的心弦:“我看着你在马厩里的样子,就像看到了当年攥着母亲的发簪,在戒律堂外跪了三天三夜的自己。我母亲的悲剧,是因为没人肯为她说话;我不想让你和她一样,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被命运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