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从未有过的、被窥视的感觉攫住了我。他不像梦境的造物,他像一个……闯入者。
我皱起眉,加大了力量。银丝猛地收缩,将记忆光球彻底拽入我的掌心,瞬间熄灭。
梦境开始瓦解。燃烧的琴房如沙画般消散,季云笙倒在地上,陷入了无梦的沉睡。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他依然站在那里,在即将消散的黑暗中,对我微微颔首。那不是幻觉。
我带着客户的“报酬”退出了梦境。
回到现实,我坐在“忘川”事务所冰冷的皮椅上,窗外是凌晨四点的城市,霓虹未熄。我摊开手掌,那团记忆在我掌心化作一颗暗红色的、温热的玻璃珠。
这是季云笙的“报酬”,也是我赖以生存的食粮。
我将它丢进嘴里,像吃一颗糖。记忆在口中融化,一段不属于我的、关于爱与失去的人生在我脑海中飞速闪过。我面无表情地品味着,直到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被我彻底吸收、消化,转化为维持我存在的能量。
我没有记忆,只能靠吞噬别人的记忆活着。
只是这一次,那段记忆的最后,总萦绕着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和他那双冰冷又悲伤的眼睛。
一个无关紧要的梦境残影罢了。
我对自己说。
然后,我将他抛之脑后。
2.
“下一个客户,贺临舟。预约时间,今晚九点。”
我的助手,一个没有形体的声音,在事务所里回响。它叫“回声”,是我唯一的伙伴。
“资料。”
“贺临舟,三十八岁,天启集团创始人。诉求:抹除二十年前,他被挚友兼合伙人背叛,公司被窃取,身无分文的那段记忆。”回声顿了顿,“报酬:他创业初期,与妻子相濡以沫的那段最珍贵的记忆。”
我指尖在桌面轻点:“用幸福换痛苦,经典的交易。”
“他认为那段背叛的记忆已经成为心魔,阻碍他进一步扩张商业版图。他需要绝对的冷酷。”
“那就给他。”
晚上九点,我准时进入贺临舟的梦境。
这是一个奢华但冰冷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万家灯火的城市之巅。贺临舟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年轻的脸上满是暴怒和不甘。他对面,一个模糊的、象征着“挚友”的人影,正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股权转让协议,签了它,你还能拿点钱滚蛋。”人影发出嘲讽的笑声。
“为什么?”年轻的贺临舟双目赤红。
这就是他痛苦的根源。
我像个幽灵,踱步到他身后。这个梦境很稳固,充满了愤怒和怨恨,是很好的“土壤”。
“契约成立,贺临舟。”我低声说。
他没有反应,完全沉浸在当年的羞辱中。
我开始熟练地编织银丝,准备像上次一样,将这段核心记忆整个剥离。银丝如游蛇般探出,缠向那份关键的“股权转让协议”。
只要毁了它,这段记忆的根基就会崩塌。
然而,就在我的银丝即将触碰到协议的瞬间——
“嗡!”
整个办公室剧烈地一震。
窗外的城市夜景,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
我心中一凛。
又是他。
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外,悬浮在半空中。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明明灭灭,将他的身影勾勒得如同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