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傍晚时分,我刚回到家,就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画面很美,美得让我心痛。

那是我的家,我的院子,我的妻子……的身体。

“回来了?”她头也没抬,声音清冷。

“是,陛下。”我躬身行礼。

她放下书卷,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她比我矮一个头,此刻却需要我仰视。

“计策想得如何了?”

“回陛下,此事若要推行,需得一位强有力的执行者,且……必须将此事包装成朝廷的无奈之举,而非刻意为之。”我将白天思考的结果说了出来。

“哦?说下去。”她似乎来了兴趣。

“青州知府,乃是丞相赵德言的门生,素来以清正廉明自居。若由他来执行此事,必然会引来巨大的反弹,甚至会联合朝中言官,弹劾陛下。所以,必须换人。”

“换谁?”

“户部侍郎,李斯年。”我沉声说出了这个名字。李斯年是朝中有名的酷吏,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也以办事干练著称。最重要的是,他出身寒门,在朝中根基不深,是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臣”。

这样的人,最适合来办这种脏活累活。成功了,功劳是皇帝的;失败了,他就是完美的替罪羊,不会牵连到任何派系。

女帝,或者说占据了柔儿身体的武昭仪,听完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那又该如何包装?”

“可先放出风声,言国库亏空,朝廷已无力赈灾。再由李斯年上奏,痛陈灾情之惨烈,百姓易子而食之悲状,自请以糠麸代粮,以救万民于水火。如此一来,便是臣子为君分忧,而非君上残害百姓。陛下只需‘无奈’之下,‘悲痛’应允即可。”

我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自己的良心在被针扎。我在教一个皇帝如何推卸责任,如何愚弄天下百姓。但为了救柔儿,为了活下去,我别无选择。

武昭仪听完,沉默了良久。她绕着我走了两圈,目光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林风,林风……”她念着我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若是生在乱世,必是一代枭雄。可惜了,生在了我大燕的太平盛世。”

我心中一寒,连忙跪下:“微臣惶恐!微臣所思所想,皆为陛下,为大燕江山,绝无二心!”

“起来吧。”她摆了摆手,“朕乏了。你退下吧。”

我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院子。

接下来的几天,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先是不断有消息传出,国库已经空虚到连京城禁军的军饷都快发不出来了。一时间,人心惶惶。紧接着,户部侍郎李斯年一身孝服,在朝堂上哭得声嘶力竭,将青州的惨状描述得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最后,他叩首泣血,提出了那个惊世骇俗的“糠麸之策”。

满朝哗然。

以丞相赵德言为首的清流官员,当场就炸了锅。他们引经据典,痛斥李斯年是“国之奸贼”,此举“丧尽天良,有辱国体”。

然而,武昭仪却一反常态,没有当场拍板,而是将奏折留中不发,摆出了一副左右为难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