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绵委屈地撇嘴:“我不是故意的嘛。”但她还是起身离开了。
小姨一边帮我更换被褥,一边喃喃自语:“还是老样子...”
“什么老样子?”我问。
小姨犹豫片刻,终于说:“挽挽,车祸那天,你伤得比许绵重得多。但你妈妈先给她做了手术,把你交给了别的医生。”
我怔住了,试图感受一丝应有的心痛或愤怒,却什么也没有。我的记忆消失了,连同对母亲的所有情感。
“为什么?”我问。
小姨摇头:“也许因为许绵的父亲是你妈妈的战友,在战地牺牲了。她承诺过要照顾许绵。”她叹了口气,“但你妈妈后来很后悔,手术中途就跑来看你,那时你已经在抢救了。”
这段叙述依然无法唤起我的任何记忆,但我知道这很重要。
出院前一天,陈月兰医生来到我的病房,手里拿着一本相册。
“我想帮你恢复记忆。”她说,翻开相册指着一张照片,“这是你六岁时,我们回国看你。你奶奶没照顾好,你在厨房烫伤了,我为你处理伤口。”
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子正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小女孩的手臂涂药。女孩哭得满脸是泪,女子眉头紧锁,神情专注。
我凝视着照片,忽然间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脑海中闪过几个模糊片段:灶台,滚烫的液体,剧痛,然后是一双温柔的手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我记得...”我喃喃道,“我记得这个味道。”
陈月兰的眼睛亮了:“你记得我?”
“消毒水的味道,”我说,“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
她眼中光芒黯淡下去,但还是勉强微笑:“这是个开始。”
出院后,我随陈月兰回到了所谓的“家”。一套宽敞的三居室,我的房间最小,堆满了许绵的杂物。
“因为你大学四年不在家,绵绵暂时用了你的房间。”陈月兰解释道,语气有些心虚,“明天就让她清理出来。”
许绵站在门口,不高兴地说:“可是我那些东西放哪儿啊?”
“那是你的问题。”我平静地说,“要么今天清理,要么我帮你清理。”
陈月兰惊讶地看着我。许绵气鼓鼓地开始收拾东西,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那一刻我意识到,尽管失去了记忆,但某些东西深植在我的本能中——比如不愿被欺负的性格。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起来找水喝。经过主卧时,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你就不能对她好点吗?她刚出院,而且失忆了!”是周洋——我父亲的声音。
“我对她不够好?”陈月兰反驳,“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孩子?”
“包括先给绵绵做手术?周挽差点没命!”
“绵绵的眼睛在战地受过伤!而且当时她看起来伤得更重...”陈月兰的声音低下来,“我知道我错了,但你能别再提了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助周挽恢复记忆。”
“或者我们应该接受她就是这样了,重新开始。”父亲叹气,“也许这是你们修复关系的机会。”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陈月兰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悄悄离开门口,心里泛起一丝奇怪的波动。那不是记忆,而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理解——或许对我母亲而言,爱与责任总是复杂交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