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发现了一本藏在衣柜深处的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他们说妈妈是无国界英雄,但为什么我觉得她是别人的妈妈?”
我一页页读下去,逐渐拼凑出另一个版本的我——一个渴望母爱而不得的女孩,一个总是被排在第二位的孩子。日记里记录了无数小事:许绵如何抢走父母注意力,我如何被要求“懂事”,如何被忽视。
但最令人心惊的是最后几页,车祸前一天写的:
“我知道了她和许绵父亲的事。根本不是什么战地情谊,她一直爱着许绵的父亲,甚至追随他去了战地。但他爱的是许绵的母亲。现在她通过照顾许绵来弥补未得的爱情。多么可笑,我和爸爸都是她爱情的牺牲品。”
我合上日记,心中波涛汹涌。这时,一张旧照片从日记本中滑落——是年轻时的陈月兰与一个英俊男子的合影,背面写着:“兰与明,永远留念。”
忽然间,一些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我质问陈月兰关于许绵父亲的事,她慌乱的表情,我们激烈的争吵,然后是第二天的车祸...
“想起什么了吗?”陈月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看着地上的照片,脸色顿时苍白。
“他是谁?”我举起照片问。
她走进来,拿起照片轻轻抚摸:“许明,绵绵的父亲。”她沉默良久,“我们曾经是同学,我...很敬佩他。”
“你爱他。”这不是提问。
陈月兰跌坐在椅子上,终于承认:“是的。但他爱的是绵绵的母亲。后来他们都去世了,我答应照顾绵绵。”她抬头看我,眼中含泪,“我知道这不公平,对你和你爸爸都不公平。但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那一刻,看着她脆弱的表情,我忽然理解了——她不仅是医生、母亲,也是个为情所困的普通女人。她选择照顾许绵,既出于责任,也出于未释怀的情感。
“车祸前,我们吵过架,是吗?”我问。
她点头,泪水流下来:“你说你恨我,说我是个失败的妈妈和妻子。你是对的。”
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预期中的愤怒,反而有一种释然。失去记忆或许是一种祝福,让我能够不带偏见地重新看待这段关系。
“我可能永远也想不起从前了。”我说。
陈月兰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那么让我们重新开始。给我一个机会,做你真正的妈妈。”
我们注视着彼此,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对方。
从那天起,陈月兰努力弥补。她请了长假陪我,带我去小时候喜欢的地方,讲我童年的事。她甚至清理了我的房间,把许绵的东西全部搬走。
许绵对此极为不满,变得更加刁难我。但每次陈月兰都站在我这边,明确表示我是她的亲生女儿,需要关心。
然而,命运似乎不愿给我们重修旧好的机会。一天下午,陈月兰突然晕倒在家。送医检查后,诊断结果令人震惊——她患上了罕见的快速进展型阿尔茨海默病。
“记忆会逐渐丢失,最后连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来。”医生告诉我们,“很遗憾,目前没有有效治疗方法。”
irony刺痛每个人——无国界医生,拯救了无数生命,却要面对自己记忆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