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男人看起来不像心理医生，倒像个健身教练。周明放下咖啡杯，目光在秦阳绷紧的肩膀线条上停留了两秒："第一次咨询通常比较困难，从哪里开始都行。"
秦阳解开西装纽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动作："医生，您见过严重的疤痕组织吗？"
周明摇头。秦阳站起身，缓慢掀起衬衫下摆。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那片凹凸不平的皮肤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像某种神秘的条形码。
"三年前，挡风玻璃碎片从这里穿进去。"秦阳的手指沿着最长的疤痕滑动，"差两厘米就伤到肾脏。当时我女朋友卡在变形的驾驶座里，安全气囊压住了她的胸口......"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记忆中的苏媛还是大学文艺汇演上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站在舞台中央朗诵自创诗歌，阳光穿过礼堂的彩绘玻璃，在她脸上投下彩虹般的光斑。
"现在这位女朋友是......"
"我妻子。"秦阳放下衣摆，"昨晚她看到这个，吐了。"
周明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你认为她是对疤痕本身产生生理反应，还是......"
"都有吧。"秦阳扯了扯嘴角，"结婚那天她就说过，喜欢我穿高领毛衣的样子。"
咨询结束时，周明建议他不要仓促做决定。但秦阳径直去了医院整形外科，预约了激光祛疤手术。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让他想起术后感染发烧的那周，苏媛守在床边给他换冰袋，长发扫过他脸颊时带着茉莉洗发水的香味。
"秦阳？真的是你！"
清脆的女声打断回忆。穿着护士服的女人站在分诊台前，圆脸上漾出两个酒窝。秦阳花了三秒才从她眉梢的浅疤认出来："许晴？高中2班的......"
"体育委员！"许晴笑着接话，"你来做术前检查？"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手中的申请单，在看到"疤痕修复"几个字时，眼神忽然柔软下来。
检查室里，冰凉的耦合剂涂上腹部时秦阳肌肉紧绷。许晴操作着超声探头，忽然轻声说："当时很疼吧？"
屏幕上灰白图像跳动着，那块缺失的组织像月球表面的环形山。秦阳盯着天花板："比想象中好点。"
"骗人。"许晴的指尖轻轻掠过疤痕边缘，"这种深度伤，止痛泵停了之后简直要命。"她撕开一包新纱布，"我轮转过烧伤科，知道什么样的伤最折磨人。"
秦阳怔住。三年来所有人都在夸他勇敢，只有这个老同学一眼看穿了强忍的疼痛。
"周三手术我值班。"许晴写下注意事项，字迹圆润得像她的人，"术后六小时最难熬，到时候......"
"秦阳？"尖锐的女声从门口劈进来。陈悦挎着LV新款包包，目光在秦阳裸露的腰腹和许晴之间来回扫视，"媛媛说你突然请假，原来是在这儿......"她故意拖长音调，"做特殊检查？"
许晴不动声色地拉下秦阳的衣摆："患者隐私，请外面等。"
陈悦冷笑一声转身就走。秦阳的手机立刻震动起来，苏媛的短信带着刺：【悦悦说看见你在医院，不舒服吗？】
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复道：【定期复查，忘了告诉你。】
走出医院时，许晴追上来塞给他一张便签："我的排班表。"阳光下她耳尖发红，"万一......我是说万一术后发烧，可以直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