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这壮实的汉子已被剥得精光,连那双沾着泥的布鞋都被扯了下来,“咚”地扔进巷子里的泥水里,溅起片浑浊的水花。
赌坊里静得能听见铜钱滚地的声响。
8 赌坊风波
“疼吗?”走到拐角处,她突然停下,指腹按了按我颧骨上的伤口。
那指尖带着烟杆的烫,我摇摇头,
“酸儿,记着,红场的账,欠了就得还;红场的人,受了欺负就得讨回来。”
“红场这地方,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她顿了顿,烟杆往巷口指了指,“看见那滩血了?比江里的腥,却能让你活得更结实。”
干娘把烟杆别回腰间,从袖里摸出个油纸包,“给你俩妹妹带的糖糕,刚出炉的。”
纸包里飘出甜香,混着她身上的脂粉气,竟压过了赌坊的烟臭味。
回到破院时,杨月正坐在门槛上编芦苇绳,见我脸上带血,手里的绳“啪”地断了,断头处的芦苇茬翘起来,像排小刀子。
杨桃从灶房冲出来,手里还攥着炒菜的铁铲,铲尖沾着点油星,眼睛瞪得溜圆:“哥,谁揍你了?我去掀他桌子!”
“没事。”我把糖糕塞给她们,“走路摔的”
9 算盘学艺
学算盘的日子比扛活还累。
干娘教账时从不用好脸色,算错一个数,戒尺就往手背上抽。
“再算错,今儿就别吃晚饭。”干娘坐在对面,烟杆在桌沿磕了磕,烟灰落在她绣着缠枝莲的袖口上。
我重新拨弄珠子,指尖发颤。
正午的日头最烈时,干娘会端来一碗面。
面里卧着荷包蛋,是我从未在自家灶上见过的金黄,蛋黄边缘煎得焦脆,像娘当年在火塘边烤的红薯皮。
“吃。”她把筷子往他面前一推,“学本事得有力气,不然怎么护着你那俩妹妹。”
有回算错了账,被干娘抽手板,杨桃送饼来,正撞见。
丫头把饼往桌上一摔,抓起账房的算盘就往地上砸:“凭啥打我哥!这破珠子有啥好学的!”
木珠滚得满地都是,有颗弹到柳大娘手边,划破指尖,一颗殷红的血珠落在账册上。
她突然说“当年我男人算错账,被人割了舌头,血也这么滴在账册上”
“你哥学的不是算盘。”柳大娘捡起那颗珠子,塞到杨桃手里,“是能在红场立住脚的骨头。”
她指了指窗外,赌坊里正有人被拖出去,惨叫声撕得人心慌,“你想让你哥将来也像那样?被人踩着骨头要钱?”
杨桃的手攥紧了,我按住她的肩,手背的红痕还在发烫:“是我自己笨,算错了数。”
我把地上的珠子一颗颗捡回来,捡起最后一颗时,我看见珠面上映着自己的脸,颧骨的疤红得像血。
夜里回家,杨月在油灯下给我包扎手背。
姑娘的指尖比芦苇还轻,缠着布条时总往松里绕:“柳大娘下手真狠。”
我没说话,只摸出怀里的账册——干娘在最后一页画了个小小的船,船帆上写着“宛江”,笔尖戳得纸有点破,像要把船划出去。
三个月后,我第一次独立算完了聚财坊的账。
干娘拿着账本翻了三遍,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堆成朵花:“明儿起,你去管‘金屋’的账。”